明亮的池塘

　　在山村裡，並不是每一處池塘都可以像朱自清筆下的《荷塘月色》寫的那樣美，各式各樣的池塘在山村裡隨處可見。

　　說起這池塘的由來，古書上說 “因田畝灌溉之利及日常用度之便，凡有低洼處，皆可憑勢而構築陂塘；視大小之例，大則養魚，可植荷與蒲”，山裡但凡有村落的地方都有池塘。一般池塘周圍都要種樹的，楊柳樹、白楊樹和楓楊是常見的，為了方便洗菜洗衣服都要用松樹做幾個跳板，風吹楊柳、雨打跳板是夢裡常見的情形。

　　一個百十戶人家的山村，若是順山勢散落，池塘少說也有十多個。清晨時分，曉霧薄雲籠罩着房屋和稻田，隨着太陽的升起，陽光灑滿了整個村子，逐漸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雞鳴狗吠此起彼伏， 陽光照在水面上，那波光粼粼的池塘是最美的。此時可能有來飲牛的老叟和洗菜的婦人說笑，水牛走時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養魚的池塘邊除了種荷花一般不能種滿，在角落裡可能也會長着蒲草和蘆葦，有利於水質；那些不種水草的食堂在春夏之際極易泛萍，若是綠萍是好處理的，若是紅萍久而久之會在水面形成五色的油麵。

　　山裡的池塘邊有一種難得一見的果木，叫做枸橘，也就是枳，《晏子春秋》里說的：淮南為橘淮北為枳。枸橘樹上長滿綠色的鋒利的刺，春天裡枸橘會開白花，然後長出綠色的果實，到了秋天果實便黃，因為極為酸澀，不是常見的水果。但是老人家喜歡拿來泡藥酒，據說有清火的療效。

　　養在池塘里的大魚都是有主的，都是春天人們放的魚苗，池塘也是有人承包的。不像生在江海湖泊邊的人們，吃魚是常有的事情，在山裡吃次魚算是大菜了。小時候我家屋後有個小池塘，池塘邊我種了櫻桃、花椒和木槿，池塘的上游是山溝，通着山谷里的其他池塘，只有漲水的時候，上游多餘的水才會彙集到我家後面這個小池塘來。夏天總會有許多蝌蚪在池塘里，對於童年的我而言，每年都要迷惑曾經水裡的蝌蚪去哪裡了，等我長大了才知道這片池塘是稻田裡的青蛙小時候的家。一天我突然發現池塘里有魚了，只是幾條小貓魚而已，後來外公又在搜溝的時候捉了幾條鯽魚和一條紅鯉魚回來，當時我們沒有吃，想着就把鯽魚養在池塘里。自從池塘里有魚了，我就對那個小池塘充滿了期待，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在池塘里有所收穫。

　　我和老弟從其他地方弄來綠萍養在池塘里，希望能成為鯽魚和鯉魚的食物。小時候我們用酒饃放在絲網籠子里，去捉其他小魚，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將絲網籠子分別布在大池塘的四周，每半小時起一次。一般可以收穫譬如常見大嘴的馬口魚、有着大肚子扁扁的鰟鮍魚、滑溜溜的只有小拇指那麼大的蝦火魚、身形修長的小參鰷子魚、晶瑩剔透的淡水小蝦。

　　當然能用這種簡易的方法捉到泥鰍和黃鴨叫是最愉快的事情。那時候因為家後面的小池塘有了我們自己養的鯽魚和小鯉魚后，我們就特別勤快的每周去池塘下魚，個頭大的就丟到池塘里去，天真的以為這些小魚會長得更大。一盤辣椒小魚是夏天最好的菜了，簡單處理各種小魚后，然後大火爆炒，放入蔥蒜和花椒葉，炒至魚香四溢，放入醬油翻炒，最後加水上湯，和家人一起分享勞動所得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當然要預留小花貓的魚，只需要一條小魚，小花貓就能吃一整碗飯。我小時候釣魚是個笨手，我唯一會的便是在雨後的橋墩山屌黃鴨叫，不需要魚竿，只要魚線和魚鉤便可，黃鴨叫在雨後最喜歡在橋下上水出活動。黃鴨叫肉質鮮美，是燉湯的最好原料。

　　到了冬天，有一次我的老師來看我，我和老弟把家後面的過水池塘放幹了水，最後僅僅捉到三天鯽魚和那條紅鯉魚，卻沒有怎麼長大，當年放進去的其他小魚全部不見了蹤跡。原來鯽魚和鯉魚都是吃其他小魚的，這兩種魚又是長的極慢的。鯽魚和鯉魚，油煎是最好的，醬油和醋是必須的調料，辣椒、姜段、蒜頭、大蔥是作料，那頓飯吃的很美味。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在家後面的池塘養過魚。

　　每到月圓之夜，那一汪池塘就會映出雲淡風輕的天空，夜空下顯得極為明亮，風吹着白楊樹和櫻桃樹的葉子梭梭的響，頓時心裡都舉得清爽敞亮起來。後來上高中時因為山溝改道，上游的來水越來越少了，池塘也被鄰居改造成一個石灰池。

　　時光總是如此殘酷，那些你熟悉的風景你會覺得是永恆的，直到它消失了，你才極不情願的去接受這現實，那些美景恨自己當年不曾多看幾眼，如今每次回老家時，明亮的池塘已經不見了，只有山村的那輪皎月依舊，此起彼伏的狗叫聲依舊穿梭在蒼茫的夜空里，那些明亮的星星依舊閃閃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