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里短戲一場（小小說）

　　閑暇的時候，女人總愛湊到一起拉拉家常、聊聊天，談論的話題除了風行時尚、服飾化妝以外，絕大多數都集中在家庭瑣事、兒女教育這樣的焦點上，尤其對於配偶的數落不絕於耳，如家常便飯一般。

　　快人快語的張姐每每必列舉出愛人的斑斑“劣跡”：“我家那口子，大男子主義封建思想，整日里不着家，到了家就翹着二郎腿等飯吃，廚房裡油瓶子倒了也不帶扶的，出差幾天都要把臟衣服帶回家裡洗，好像生怕我閑壞了似的。”

　　吳媽也不甘示弱，“如數家珍”般地搬出老公的種種“罪狀”：“我家老頭子，年輕時就懶，不懂收拾，東西老亂丟，我整天跟在他身後都收拾不來，添了小孩之後更別提了，把我忙得團團轉，他也不幫把手。剛結婚那會，我說什麼他還聽得進去也願意改，現在倒好，就算我再怎麼嘮叨，他都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不管我說什麼都如同對牛彈琴、水淋鴨婆背一樣，他既不接茬，也不反駁，完全當我是透明的空氣，人家說夫妻吵吵鬧鬧才到老，他這般無動於衷，讓我這炮筒子有火無處發，可把我氣炸了！”

　　剛過哺乳期不久的小李，雖然還算嫻靜，這會也忍不住念叨幾句：“誰說不是呢！沒結婚那會，說什麼婚後戒煙戒酒、家務全包，每日里接送上下班，懷孕期陪壓馬路，節假日唯你獨尊，說要當我的全職司機、長期飯票，現在才驚呼上當，一樣沒兌現不說，還大有怠慢之嫌，小孩出生幾個月，他跟個乾爹似的，偶爾遞個奶瓶、尿片什麼都老大不樂意。唉，真不知道，當時中了什麼盅惑，上了他的賊船！”

　　……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這群女人無論年齡大小、輩份長幼，只要湊在一起一下子就達成了“國際共識”，言語和表情無不透露着對男人的憂憤和失望。時不時地，有過往的婦女也深有同感，不自覺地加入到這場對男人口誅舌伐的批判大會，有的大媽描繪得誇張一些，竟大有恨得咬牙切齒的勢頭。一場唇槍舌劍就此拉開帷幕，漸次升級到白熱化的狀態。

　　哄鬧中，不知是誰不知深淺地拋出一句：“這樣的男人留着無用，不要也罷！”這話如同在即將炸開的鍋里澆了滿滿一勺細沙，剛剛還熱浪滔天，傾刻就偃旗息鼓，沉悶無聲。

　　靜默良久，有人底氣不足、怯怯地接茬：“也不是這麼說——我老公雖不沾家務，但大事從不含糊，上次我父親病了，連我這個當女兒的都累得睡著了，他楞是守了幾天幾夜沒合眼，跑前跑后地張羅着，就沖他對我家人的這點心，我就覺得苦點累點也無妨了。更何況他在單位上還是響噹噹的技術能手，時常有許多事情要他處理，我自然要替他分憂才是。”平和的言語中不乏脈脈深情和隱隱驕傲。

　　大姐大媽們看別人開了頭，也娓娓道起老公的好：“是是是，男人總有些臭毛病，我家老公雖不才，對我卻是真體貼，冬天夜裡再冷，他都會起身幫我倒水喝，來例假的時候更是從不讓我沾冷水。你想啊，女人一輩子圖個啥呀，可不就圖個人對自己好嗎？有再多的錢、再好的房子，他對你不好又有什麼意思呢，就好比關在宮殿里的金絲鳥，外表光鮮，內心痛苦，何必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瞬即轉換了立場，竟又曆數起老公點點滴滴的好了，一個討伐男人的戰場，變成了曬幸福的展覽會。

　　有旁觀者笑：“你們這群女人呀，刀子嘴豆腐心，就那麼一點點的好，就讓你們感動得不知所以，翻臉比翻書還快。難怪法律規定，男人年滿十八歲就可以當兵，結婚卻必須二十二歲以上，看來應付女人比上戰場可難多了！”

　　七姑八婆的異口同聲地沖他“切”一聲，欲群起而攻之。那人招架不住，只好嚷嚷着求饒：“快各自散了吧，你家老公還等你回家做飯吃呢！”

　　一場關於男人的辯論和征討並沒有定論，可是四散的女人臉上卻無不充盈着煙火俗世里一飯一蔬的小小滿足。那，就是傳說中的幸福吧。（賀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