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聽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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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居江南水鄉,對蓮荷這類水生植物可謂司空見慣。中學讀書時,就對北宋學者周敦頤的《愛蓮說》情有獨鍾。“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一度成為我人生的座右銘。
我生活的這座江南小鎮,水網交織,溝渠縱橫,是飲譽天下的魚米之鄉。寬闊的水面為蓮荷生長提供得天獨厚的環境。也讓我們從小就與蓮荷有近距離的接觸機會。春天,我們走在鄉間小路上,兩旁的池塘里,“小荷才露尖尖角,一隻蜻蜓立上面”;夏日,我們采一柄荷葉當綠傘,欣賞“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秋天,長天共秋水一色,落寞襲滿荷塘,曾經鬱鬱蔥蔥的荷葉此刻已變成瘦骨嶙峋的枯枝,我在清冷的秋雨中,吟誦唐朝大詩人李商隱的千古絕唱:“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經歷漫長的人生煉獄,度過青春年少的衝動,度過物慾誘發的浮躁,當我褪去一身的鉛華,回歸人性的本原時,卻格外喜歡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葉子和花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着輕紗的夢。雖然是滿月,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雲,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別有風味的。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着和諧的旋律,如梵婀(ē)玲(英語violin小提琴的譯音)上奏着的名曲。”便宛若置身荷塘月色下一般,彷彿在那幽徑上走着的是自己了。那亭亭碧綠的荷葉,那婀娜多姿的荷花,月色迷濛、薄霧繚繞的荷塘便又展現在眼前。
多少次,我曾夢見自己與心上人一起,撐一葉扁舟,划入荷花深處,“船欲動而萍開,棹欲移而藻掛。”偌大的荷塘,只有我們兩人,天是綠的,水是綠的,滿塘的荷葉是綠的,彷彿空氣也是綠的。纖雲素手,擢清蓮之而聞嗅,折碧荷之以覆首。此情此景,其境其界,也不亦樂乎。
人生若夢,不知不覺,我已走進歲月的黃昏。荷塘美景成了甜蜜的回憶。花落葉殘,流水也減去了幾分碧色。及至秋雨纏綿之日,荷塘更見凄涼。而此時的我只能泡一壺綠茶,臨窗而坐,在殘荷聽雨中,品讀人生。
殘荷聽雨?貴在一種氛圍,慢慢體會“留得枯荷聽雨聲”的脈脈愁思。總喜歡將秋雨幻化成一首清新的小詩,在雨中漫步,在雨中回憶。撐一把油紙傘,停佇於茫茫人世間,傾聽着殘荷帶來的雨聲。( : )
殘荷聽雨,我又一次想起那美麗的邂逅,那回眸一笑的心動,也許只有殘荷自己才能體會花開花謝無人憐的炎涼吧。
記得有人說過,下雨的時候你想的人就是你最愛的人。不知道要想她什麼,想她此刻也應在聽雨,想她聽雨的此刻也在想着自己,淅淅瀝瀝的秋雨是一首思念的小夜曲。雨水蕩滌了空中的塵埃,雨聲沉澱了心中的浮躁,我可以盡情地去想她,想她曾經在荷塘月下與我說過的那些情話,然而,落花有意,雨水無情,此刻的雨絲象一根冰涼的鞭子:抽打着我脆弱的靈魂。
留得枯荷聽雨聲,人生就是一場戲,演盡了悲歡離合,酸甜苦辣。如一支亭亭玉立的蓮荷,把美麗毫無保留地奉獻給柔軟的水面,純粹的月色,潔白的根莖深埋在泥淖中,最終也是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旦垂垂老矣。所有的希望都隨生命的告竭而衰退消失,此刻的他,是否還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