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香煙的女孩(20)_4300字

暖和春季的尾巴似乎就這樣被冬日的腳尖死死地踩住了，而春季被冬日手中的冰刀，絕情地刺入了它咽喉的最深處。春天的屍體就這樣躺在了冬日的不遠處，看不見，卻聞得到腐爛的氣息。破舊的錄音機再也沒有聲音了，冥姬堂就這樣真的安靜了。你端着凳子，推開門，就地而坐。冥姬堂一共有兩扇門，而你坐在最裡面門的地方，就像是守望着一些什麼。你手中拿着扁扁的2B鉛筆、墨綠的畫夾和白色的素描紙。你迷戀着冥姬堂這片四角的天空，似乎很大，於是大的什麼也看不見。這是不合邏輯的說法，可是你卻固執地認為真正的一種大，是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如果誰的肉眼看見了，那麼只能證明它不大了。　

　　你一直都不喜歡城市裡的天空，總是以一種孤獨的姿態倉皇地看着人色匆匆的行者。也許那是一片大大的天空，而在你的眼裡，它其實什麼也不是。而冥姬堂的天空，真的好小。就像你的世界一樣，不過僅僅是裝在口袋裡的天空而已。在你的眼裡，口袋裡的天空是黑色的，它看不見太陽的光明。這個口袋裡的天空，在你的畫筆下卻不知道如何的繪製出來。你每次以一種虔誠的態度，而畫紙上不過是黑色線條混亂不成章的塗鴉。然後，你把紙狠狠地捏成一團，皺皺的。扔進專門的垃圾桶，那裡面有很多混亂的塗鴉天空。你一直都捨不得丟棄其中的任何一幅，因為對於你來說，那是屬於冥姬堂最獨特的天空記憶。就像是所有關於冥姬堂的記憶，都是時間落下來的永遠也沒有辦法拾起來的垃圾，它們是該屬於垃圾桶的。而真正裝的下這些垃圾的，不是垃圾桶，而是心。　

　　繪畫是不允許抄襲的，而抄襲的畫往往硬板而不復生機。在握着畫筆而無從下手的時候，你會對這個世界就深深地絕望一次。儘管的是，你的私人繪畫與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聯繫。你知道自己天資並不聰慧，對於繪畫，天賦也不高。內心深處所要表達的，而筆卻永遠也都勾勒不出來。比如，冥姬堂的這片天空。是你一直想要尋找的懷舊式格調以及一種靈魂深處想要留下的一種淡淡的卻是可以瀰漫靈魂的東西。它是一種虛無的東西，卻必須是可以用顏料配置出來的。它是不存在的，卻必須是可以用感官神經觸摸的到，甚至是嗅的到的。你始終相信畫是可以具備這種神聖的魔力的，可惜的是，這種魔力在你的畫里，卻從來沒有演習過。　

　　梵高和幾米是你最愛戴的畫家。梵高的畫即使看似一片荒蕪的雜亂，其顏色的配搭也顯得粗狂與土氣。而正是這種粗狂與土氣，你似乎可以看到的是，一個天才畫家對這個世界絕望的吶喊。也許這種吶喊永遠也不會有人聽得見，只有寂寞的畫者把自己的心和肝都扔了進去。天才往往都是寂寞的，因為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不過是俗人。而俗人往往會認為這個所謂的天才，其實是最大的傻子。梵高死了，也許是看不見世界還有可以照亮生命的那種無可比擬的光。一個天才，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世俗的唾沫往往會將他淹沒。梵高就這樣死了，他選擇了死。帶着所有的才華，帶着對畫的信仰，去了那個藝術的天國。你不會同情這樣一個畫家，更多是厭惡這個可怕的世界。幾米這個漫畫家，他是在為小孩子作畫，而畫里卻有種可以抵觸心底的感動於深思。你喜歡在睡覺前，靜靜的翻開他的畫本。　

　　也許沒有人知道，你也有一個夢，而這個夢連你自己都不會去相信。雖說天才來自於身旁，而你從來都明白，自己不是天才。你的畫，僅是對生活壓抑的一種發泄，一種發牢騷一樣的塗鴉。至於冥姬堂的那面畫牆，你從來都沒有給任何人走進過。包括，上弦。不是看不起她，而是開始看不起自己。在她的面前你開始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是因為她白色的明亮，將你的黑色徹底的比了下去。沒有人刻意去比，可是卻顯而易見。比如，她有大大的明亮的房子，而你只有黑暗的冥姬堂。比如，她的成績名列前茅，而你卻年級擺尾。比如，她有最漂亮的笑容，而你卻只是僵硬的表情。比如，她是學生會主席，團支部成員，文學社長，班長，而你什麼也不是。學校每次刊印的報紙都是她負責的，而上面總是有她的文章。她的文章從來沒有無痛呻吟，她的文字是跳躍的，歡樂的。那些報刊你都有留着，而且在上弦每篇文章的下面，用鉛筆輕輕地寫下一句話：你要這樣一直幸福的飛揚下去，對你來說，這其實不是奢侈。　

　　其實，每次畫畫的時候，你都會想起好多東西。而最後的是，什麼也沒有畫出來。你總是恨着這雙笨拙的手，畫不出你想要的那種世界。從早晨一直坐到下午，而你卻已經揉了10幾張素描紙。還有一天就要回校了，這休病假的三天其實對於你來說，真的是長長的日子。你坐在冥姬堂的裡面門口處，長長地頭髮垂到了畫紙上。頭髮黃了，而且分叉了。冬日碎碎的陽光射在頭髮上，是焦黃而雜亂的。你把凳子搬了進去，把揉掉的扔進它專有的垃圾桶。走到大大的鏡子前面，裡面的人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你拿着木梳，輕輕的梳下，只是頭髮已經攪在了一起，用力梳下去，結果掉了10幾根的頭髮。這些頭髮在碎碎的陽光下輕輕地揚起，連同塵埃一起飛舞。你把頭髮梳起來，扎的很高，盤成一個圈，就像上弦梳的那樣。可是鏡子里，你卻怎麼看也覺得不適合自己。然後，你把頭髮解開，梳回自己的髮型。扎不是很高，把劉海梳回左邊，不用蝴蝶結的髮夾，而是一種膠質的黑色項圈。頭髮梳好了，你擠出了一個微笑。　

　　學校的路比較遠，於是，你提前準備好了東西。你把頭上的白布解開了，額頭還是有一些不是很明顯的疤痕。你換上校服，提着行李，又是一次新的離開。至於貓咪，冥姬堂你放好了很多吃的，到處都有，它們是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關上一扇門，再關上一扇門。然後，你就向搭車的地方走去，沒有回頭。搭車的地方，有塊大大的石頭，通常很多人坐在上面等車，不是的埋怨着車怎麼還沒有來。而你只是站在一旁，雖說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你對他們更多的是生疏。因為你不知道如何打招呼，不知道可以跟他們說些什麼。車終於緩緩地開來了，這個小巴士一直都沒有變過。小巴士是這裡的人，通往城裡唯一的一種交通工具。車外的風景看過了一次又一次，可你總是覺得沒有看完。你不像很多人那樣暈車，相反，你喜歡在車上的感覺。　

　　前面突然有個老人口中一直吼着些什麼跑到馬路中間擋住了車，幸好巴士停車停的快。你以為是這個老人想尋短見，後來才知道，原來她是幫他上學的孫子打車。有那樣一瞬間，你覺得這位老人就像是祖母一樣不會說話，卻總是靠着喉嚨吼出一種聲音。那種聲音很撕裂，很可怕。只是，沒有太多人會明白，那是一種愛。孫子惶恐不安地看着他的阿嬤，然後把阿嬤扶迴路邊。孫子的校服跟自己的不同，可是年齡卻相符。他的校服很白，很乾凈。然後你看了一下自己的校服，發現並不幹凈。其實，從小到大都是祖母在洗衣服，祖母總是手裡挽着一桶衣服往一條河走去，那裡的水很清，清的可以見到河底的石頭。祖母手中拿着棒槌一直敲打衣服，那些動作是很熟練的。　

　　孫子上車的時候，而你的座位前面剛好空了一個位置。於是，他坐下了。車啟動了，而你轉頭往後看的時候，你看見他的阿嬤一直站在那裡看着車離去。然後，你低下頭就哭了。這種哭泣，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方式。最後，你裝出一副撓眼睛的動作，悄悄地把眼淚擦乾了。這一路上，你沒有再看窗外，而你睡醒后就已經到了站點。售票員來收錢的時候，你發現口袋裡竟然少了一元錢。然後，你對售票員小聲地說：“對不起，我的錢不夠。”“我幫她給吧！”他手中拿着一元錢然後給了售票員，還沒來的及說謝謝，他拿着行李就走了。“雷鋒做的好事一件也沒有說出來，但都寫在日記本上。”曾經看過這樣一句話，你撇着嘴笑了笑。而今天，因為這個陌生的人給予的一元錢，你是真的想很欣慰地笑一下。你當時看了看天空，覺得冬日的陽光特別的溫暖。　

　　你下了車，再走了一段路，去學校拿了錢。然後，去了趟理髮店，想將自己雜草一樣的頭髮整理一次。長長的舊街，有很多家髮廊。說實話，你是惶恐走進這些髮廊里的。因為這一切又將是新的面目，在生疏的環境里，你經常會茫然而不知所措。但是，你又不得不走進去。然後，你拿着自己的衣角一直打圈。你選了一家人不多的髮廊，然後走了進去。店裡只有一個長發的女生，臉上有着點嬰兒肥。穿着很簡樸，還有些許臟，可是那種年輕的樣子，是不能掩蓋的。你擠出了一句話：“我想修剪一下頭髮，剪掉5厘米就行了。”而她的笑容顯得特別可愛，然後熱情的說：“趟在這裡吧！我先幫你洗頭。”然後你躺下了，她洗頭的手法很嫻熟。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跟自己的年齡差不多的。“可以問一下，你幾歲了么？”你小心地問着。她說：“我17歲了。”這句話給你帶來的是一種厚厚的沉重感。你卻不經意的就說了一句：“17歲，真是一個年輕的一塌糊塗的年齡。”她笑了笑說：“也許吧！只是自己不想學習了，也不想把三年的高中時光用來荒廢，還不如早點出來工作呢！”不管怎樣，這番話嚇了你一跳。你跟她聊了很多，她話語里那種看透人生的成熟以及對自己人生那種帶有自知之明的規劃，都是讓你感慨的。　

　　她在幫你剪頭髮時候，一直很仔細。她暖暖的笑着說：“把厚厚的劉海剪薄一點可以么？這樣對你的皮膚有好處。”其實，對於頭髮你向來不是特別講究。厚厚的劉海就這樣被這個叫做夕夕的女孩剪薄了，地板上的頭髮，看着始終是心疼。一個紅色衣服的女人突然走了進來，然後大聲地吆喝着：“夕夕，趕緊給我倒杯水。幹了一天的事情，可把我累壞了。”夕夕趕忙倒了一杯水，給那個女人端去。這個女人如此的熟悉，就像是在哪裡見過。你開始在腦海里搜尋一段關於她的記憶。她就是那個曾經與一個男人同夥，把自己耳環搶走的人。很顯然的是，她把你忘記了。而你也不想把那個小事情再次翻出來算賬，沒有必要，不過是25元一對的耳環。頭髮終於經一個多小時的整理，變得光鮮了起來。你把頭髮紮起來，感覺輕盈地都可以去打洗髮水廣告了。　

　　說再見，然後，轉身離開，一個人向學校走去。這個世界如此多的人，他們之間存在着各種各樣的聯繫，有些人在我們的旁邊走過去，有些人在身旁停留，然後又走了。走很多的路，會遇見很多人。但是到了最後，始終是剩下了自己。而你的記憶都是零碎的，永遠也完整不起來。有人說，每個有故事的人生都可以拍成電視劇。而你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即使是有，他們也不是散碎的，永遠也拼揍不起來。可是它們看似沒有任何的聯繫，卻又在時間的見證下一點一點的有所關聯。所以，當上弦說，你是一個有很多故事的人的時候，你會說：“我的故事是零碎的，它們是一篇一篇的散文。很散，很散。散的連骨架都沒有，連中心都沒有，它是不合格的散文。”　

　　未完，待續。　

　　只是，為一個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