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香煙的女孩(29)_3800字

抽香煙的女孩 (29)　

　　天亮了，他醒了。簡七迅速地爬起來，而你急忙把眼淚擦乾。他說：“你怎麼哭了？”笑着說：“沙子跑進眼睛里了，逼迫我一直流淚。這個理由是不是特別假？”簡七敲了一下你的頭，然後說：“廢話，這樣子的電視劇在電影里演過無數次，都看爛了。”然後你笑了，這是一種沒有辦法掩飾的笑容。他嘴角上揚這說：“說實話，真的很少看見你笑過。每天都是一副就跟全世界欠你幾百萬一樣的樣子，在學校里橫行霸道。不對，是獨來獨往。”你抬着頭，然後瞪眼睛說：“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如果我的不屑一顧和冷漠是全世界欠我幾百萬，那你的麻木不仁簡直是全世界欠了你幾千億。”簡七突然坐在石板凳上，然後一臉憂傷地說：“可能是都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安靜。或者是，一直都認為這樣的自己本來就該是這樣，所以一直沒有選擇去改變。”你也坐下來，索性蹲在石頭凳板上。然後從口袋裡拿出煙和打火機，習慣性地夾着煙，準備打火。簡七搶過打火機說：“為什麼要抽煙？我討厭抽煙的女人。我從小就看着我媽媽因為爸爸搞外遇而天天吸煙，整個屋子從來都是煙的味道。”　

　　你看見簡七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里含着淚水。你平靜地說：“你聽過這樣一句話么？哥抽的不是煙，而是寂寞。”簡七大聲的說：“你個女生你抽什麼煙，再怎寂寞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啊！”你說：“你永遠也不會懂得我的心情，因為我們的世界不同。即使哀傷，我們所哀傷的這一切都不一樣，你知道么？”簡七沒有說話，他狠狠地從你手中搶過煙，然後把打火機和煙盒全部扔進了橋下平緩的河流。你沒有生氣，只是心底一股河流拚命地流淌，這股河流的名字叫惶恐。然後你理直氣壯地說：“你不能怪我，因為我沒有向你偽裝最真實的自我。如果，你需要我偽裝，我可以偽裝的很好。可是，我並不想這樣。”簡七說：“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都有着自己最無懈可擊的借口和無可奈何？每個人都說別人不會明白，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的處境。到底背後究竟是怎樣的，就不能真相大白嗎？我討厭偽裝的人，我也知道自己一直也做着自己一直以來無比討厭的人。可是，我不知道怎樣去改變。”你開始明白這個孩子的心裡其實有着許多的不忍與內心掙扎的可怕的矛盾。　

　　然後你說：“我的一切痛苦幾乎都來自於貧困，沒有錢我發現幾乎什麼也做不了。父母離開故鄉也是因為錢，祖母死去也是因為沒有錢治病，我出去打工也是為了錢然後接受着各種各樣的鄙夷目光，貓咪活下去也需要錢，學費也需要錢，煙也需要錢，活下去也需要錢。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金錢是萬能的。”簡七笑了，笑得那樣的落寞。然後他說：“我的一切痛苦幾乎都來自於有錢，因為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銀行里龐大的數字金額，我覺得它除了可以買些亂七八糟的名牌之外沒有任何的作用。爸爸有錢，然後搞外遇。媽媽有錢，然後買最貴的煙。”你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然後說：“好了，別再說這些了。我們回家吧！”簡七說：“可是，我並不想回家。”你說：“那。。那你去我家吧！”簡七一臉壞笑地說：“你也太直接了吧！”然後你平靜地說：“你腦子進水啦！不去就算了。”簡七突然拉着你的手，然後說：“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他鄉沒有美酒…”然後你撲哧一聲笑了，說：“你唱歌怎就跟殺豬一樣。”就這樣一路歡歌，一直到學校門口的車站牌。走了很久，跑了很久，最後回到學校這個原點。然後，你們等待着早上的第一輛早班車。錯過了回家的最後一路末班車，卻坐上了最早的早班車。不過，還好至少還擁有一條可以通往家的公車。這樣，就永遠也不會害怕沒有家。　

　　上公車，然後交錢。沒想到的是，簡七連怎樣交錢都不知道。因為他身上沒有硬幣，只有紅色的一百元人民幣和刷卡。你說：“你怎麼窮到只剩下人名幣呢？還是讓我這種小老百姓幫你交硬幣吧！”簡七一臉的不知所措。只是，他迅速地選好了一個窗邊的位置。然後，一直看着外面。就像是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世界的孩子，突然看到了世界。而你，看慣了窗外。看慣了回家的路那一排排的整齊而茂盛的樹木，習慣了一路的顛簸。簡七不習慣公車在不平坦地路上一直搖搖晃晃，他暈車了。最後，把你的衣服吐了一身。整個回家的路程中，他都暈得睡著了。後來，到了車站處的時候，簡七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車。他說：“這個村莊叫什麼名字啊？”你說：“這個村莊叫七里香。因為這裡有很多的桂花，你看這一條的路都有桂花樹的。”簡七說：“周杰倫的《七里香》么？”然後，他哼起了七里香的調調。簡七說：“夏釋紀，帶我去你一直說的冥姬堂吧！對於這個悲劇的地方，我可是充滿了好奇。”你說：“你去了一定會不想再來這個地方的，因為這裡與你的大房子來說，簡直不值一提。”簡七說：“不會的，不管怎樣，都是有屬於你的回憶，那裡是你的家，至少你覺得溫暖過。你能把我帶到你覺得最溫暖的地方來，這就已經是對我來說最好的禮物了。這是我的榮幸，不是么？”你微笑着點點頭，覺得很心安。　

　　穿過好幾條蜿蜒盤曲的小路，來到冥姬堂的門口，你看到鎖都生鏽了。然後拿出鑰匙，你輕輕地打開。然後貓咪從裡面一直跳躍到你身上，你緊緊地抱住了小貓咪。簡七顯然被貓咪的出現嚇了一跳，可是他還是故作輕鬆地說：“我可以參觀一下么？”你說：“隨便參觀，說實話，這裡真的沒有什麼東西。”打開冥姬堂的第二扇門，然後走進這個無比熟悉的地方。簡七走進你的房間，打開布帘子，然後看見牆面上的那些畫，一直仔細地看着。他問：“這些畫都是你畫的么？蒼涼感與滄桑感撲面而來，可是我覺得這不僅僅是畫，那種偏冷的色調與朦朧的感覺，令人簡直不能呼吸，它具備了情感。”你很欣喜，有人這樣評價你的畫。你說：“有你說的那樣神奇嗎？其實畫這些畫的時候，我難免會流淚。我打工花了很多錢來買顏料和畫筆之類的東西，只是我真的沒有錢去參加繪畫培訓班。”簡七攤開雙手說：“那沒有問題，我可以跟你錢。不就是600元一個月嗎？我也可以參加那個培訓班啊，我小時候也有過當畫家的夢想呢！”你說：“可是，我不想接受別人的幫助。”　

　　簡七說：“我知道你覺得這是一種憐憫甚至是看不起你，可是你想想600元對於我來說根本沒用處，頂多買個名牌書包，可是如果給了你卻實現了你的夢想，這樣不是更好么？”你說：“喂，這不是電視劇，我怎麼會覺得這是同情呢！開什麼國際玩笑，我接受就好了嘛！”簡七露出一排牙齒笑得特別開心，然後說：“這樣子才對嘛！可是我餓了，這該怎麼辦呢？”你說：“說實話，我們現在也就能吃點酸菜和白飯而已，你願意么？”簡七一本正經地開玩笑：“Yes，I do 。都快餓死了，有得吃就不錯了。”你尷尬地說：“可是我們需要用柴火燒飯。”簡七說：“偶滴神啊，這年頭還用柴火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然後急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說：“我沒那麼小氣，我現在就去做飯。”你跑上二樓，拿下了一堆柴火，走進廚房，開始燒火做飯。簡七說：“祖母死後，你就一直這樣度過的么？“簡七找來小凳子坐在你旁邊，看着你一直燒火。你說：“對啊，一直都這樣。可是我做的飯一直都很難吃的。等下你就湊合著吃，不要嫌棄喔！”簡七笑着說：“不會的，哪裡會這樣。我是那樣的人嗎？”飯做好了，可是當看着簡七大口大口吃飯的時候，你的心還是揪到了一塊。他說：“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飯，酸菜也很不錯吃飯很有胃口嘛。”你笑了，這是生命里第三個可以讓你擁有笑容的人。第一個是祖母，第二個是林上弦，第三個是簡七。　

　　簡七說：“吃完飯，你給我畫個畫吧！給我留個紀念。”你說：“嗯，很好啊。”然後簡七迅速地吃完了飯，你拿出紙和筆，仔細地端詳着眼前這個年少的孩子，然後一筆一劃，慢慢地勾勒出簡七的面容，小小的眼睛，高高　

的鼻樑，還有淡淡微笑里那種說不去的清澈的憂傷。整個星期六就這樣過去了，邊畫邊笑邊說，說了很多很多，後來都累了。不過，那幅畫完成的很好，這是你畫人像的第二幅，一幅是祖母生前慈祥的笑容，一幅是乾淨安靜的少年簡七。你在這幅畫的下面用素描輕輕地寫下：謝謝帶給我笑容的溫暖少年。然後，簽下自己練習了很久的簽名：夏釋紀。簡七說：“說真的，你一定要緊緊地握住你手中的夢想，堅決不要放棄。”你說：“那麼你的夢想呢？”簡七想了很久說：“我的夢想就是你的夢想可以實現。”突然，簡七的手機響了，他要回家了。然後，你帶着那幅畫送他到車站。看着公車一路遠去，然後心裡有點兒像失去了什麼。　

　　冬天的風依舊颳得很猛，冥姬堂的窗戶紙被吹得刷刷直響。這個冬天發生的事情很少，可是好像又很多。不過，你沒有厭煩這個冬天，畢竟這個冬天還是給予了你諾大的驚喜。什麼夢想，抓在手中的東西可以被稱作為夢想么？誰又會相信這是一個可以實現的夢想呢？它實現的幾率又有多大？沒有知道這一切。可是你告訴自己，你喜歡畫畫就好了，就這樣一直畫下去。這就是最美好的一切，你明白自己不能對生活給予太多的奢求，畢竟你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太多。可是，你也許永遠也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不配擁有，而是有些人把有些東西在沒有得到前就已經拒絕了它。而這份幸運或者是幸福，也只能獨自離開，在遠處看着你，永遠也接近不了你。於是，悲哀趁虛而入。　

　　未完，待續。　

　　只是，為一個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