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香煙的女孩(四)_1900字

走出，走入。一年，兩年。曾經走進一扇破舊的門，然後就一直進入或走出，就開始一直是這個地方了。以前的你，很害怕這個地方，因為這裡有祖母的貓，祖母的氣息，祖母的鴨子，祖母的一切。現在的你，開始一遍一遍的懷念這個地方。懷念死去的祖母，懷念被自己殺死的貓咪。在這一切都失去的時候，你好想好想祖母　

　　再抱抱你睡覺，你就一定不會在祖母睡熟后悄悄離開祖母的懷抱，就不會討厭她身上腐朽的味道，也不會再覺得雨天里抓蠕動的蚯蚓的祖母是格格巫了。還有被自己從三樓扔下去的小貓，那樣血淋淋的樣子，一輩子活在你的記憶里。如果可以讓這一切從頭來過，你不會再討厭貓咪在冬天裡悄悄爬上你的被窩上睡覺，你會覺得這隻小貓　

　　好可愛，然後撫摸小貓柔順有章的黑毛。你也不會再害怕小貓圓鼓鼓的眼睛，因為它只是一隻抓老鼠的貓，一隻陪伴祖母走過孤獨蒼老的歲月的貓。　

　　因為愧疚，所以永遠記得；因為你一直記得，所以你就一直疼痛的活在回憶里。也許，永遠也走不出來了。你把這個地方叫做：冥姬堂。因為祖母的名字叫：冥姬。你開始喜歡貓，喜歡任何一種貓。每次你見到街邊的流浪貓，總是輕輕地把它抱在懷裡，帶回家。你總是把學校生活補貼的錢拿來買最好的飼料，拿來餵養這些貓。你開始迷戀它們吃小魚時幸福的樣子，喜歡望着它們圓溜溜的眼睛。有一次，小貓竟然跟你到了學校。後來很多同學拿掃把逗貓咪，一些男生把小貓的鬍子全部拔了下來。你發瘋一樣的奔過去保護着小貓，把小貓摟在懷裡。把那些同學的桌子全部推翻了，然後留下一句話：這不僅僅是貓，它也是生命，比我都重要。　

　　在冥姬堂睡覺，你還是習慣了蜷縮在硬梆梆的木板床，縮成一個團，像是被冷壞了的孩子。書上說，這是典型的自我保護型，缺乏安全感。曾經你的祖母走進了你的夢裡，祖母竟然可以說話了，她說了很多很多，可你只是記得一句，一句讓你在夢裡不停不停地哭泣的話，甚至抽噎了很久。祖母說：“一定要好好地過，祖母會　

　　一直看着你。記住，一定會有人好好地疼你愛你的。”你經常想起祖母的話，所以你都不敢不活着。　

　　你牽着上弦的手，小心翼翼地牽着上弦的手。跟這個人講了很多很多關於冥姬堂的事情，講到最後，不只是上弦哭了，你也哭了。你並不想讓這個幸福的女孩哭了，可是走進你這樣的人，就幾乎註定承受這些來自於生活的滄桑和你最細膩的疼痛。但是，總會有這樣一些人，明明知道會這樣，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走進你的生活，　

　　他們可以給你帶來最溫暖的感動，最厚實的擁抱。只是，這些人，散落在天涯。上弦說：“既然你還活着，既然你還可以活着，既然你還能夠活到現在。那麼你就該有活下去的勇氣，因為既然活着。”你不喜歡看書，不喜歡聽歌，不喜歡文縐縐的話語。可是你還是看到上弦站在冥姬堂的樓頂上，頭髮被風吹亂的樣子，口中對自己說著一些文縐縐的話語。而自己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在被批評的樣子。祖母從來沒有批評你，因為祖母是啞巴，她總是靜靜的看着你，甚至是晚上。有的時候，你會被她的黑夜裡閃爍的眼神嚇一跳。小時候，你總是很害怕祖母睡著了，你會用小手悄悄地放在祖母的鼻子前，很惶恐，很小心的試探着這個老人呼吸聲有沒有。只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你很想很想對上弦說：“謝謝你。”也許是對這份信任的謝謝，也許是出自於對這個女孩最漂亮的笑容的謝謝，也許沒有任何原因。但是你真的很想說一句謝謝，就算是感謝她走進你的生命的謝謝吧！　

　　你們就那樣站在冥姬堂的樓頂的風裡，任風吹亂你們的頭髮。你點起了一根煙，卻第一次被嗆得很厲害，後來變成了急促的咳嗽聲，捂住嘴的手裡竟然有一點點血，是那種紅黑色的血。你腦子裡於是不停地浮現出了貓咪死去時候的那種血紅，你開始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像貓咪那樣死去，這會成為一種抱應。上弦看着眼前這個　

　　１７歲的女孩，心裡很難受，一種欲哭無淚的難受。最後上弦說：“你怎麼不去死呢？你活着一個人難受就算了，為什麼要讓別人也跟着你一樣的難受？這個世界不只是你會哭泣，也不只是你會難受，你以為你承受了很多，很多人也承受着很多。釋紀，告訴你：悲，是活下去的理由；喜，是活下去的理由。這就是生活。”你低着頭蹲下來哭了，你大聲的吼着：“父母拋棄了我，祖母拋棄了我，學校放棄了我，到最後我只有放棄我自己。”上弦扯着嗓子吼着：“你一直都以為全世界放棄了你，其實世界沒有放棄你，是你，是你放棄了這個世界。生活也許背叛過你，可你現在這種態度其實是背叛了你自己，也背叛了生活。”　

　　只是哭泣，剩下的只有哭泣。幸好的是全世界聽不到這種哭泣，這種哭泣，在心裡，在別處，在靈魂最深處，看不到，摸不着，不怎麼可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