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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我的老師

手機:M版  分類:人生勵志  編輯:得得9

追憶我的老師 標籤:我的中國夢

  追憶我的老師

  陳珍

  我少時讀書十多載,受教的老師不下幾十人吧。四十年了,這一切都被歲月塵封地模糊不清了。偶爾談起這些老師們,常常張冠李戴。然而獨獨清晰地記着我的補課老師馮烈,獨獨清晰地記着我生命中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補課生涯。

  馮先生,大名馮烈。高挑的個子,奔六十歲的年齡,鬚髮皆白,一口山西定襄的口音,開口說話"喂俺,喂俺".還愛咬文嚼字,方言與文言夾雜,在鄉人中顯得非土非文 ,不倫不類。舊社會他是個商鋪小學徒,建國初期挑個貨郎擔,搖着貨郎鼓在大後山走村串戶叫賣,后在我村落戶定居。他家住在離村二三里的大山下,小河畔。獨門、獨院、獨戶;一人、一家、一村。老闆早逝,膝下無子,一女出娉。剛來時曾在大鄉合作社工作,因成份高被辭退。又在村裡教了幾年私塾,被鄉親們稱為馮先生。家鄉成立全日制完全小學時他因不懂現代正規教學,比如不善於歸納中心思想,總結段落大意,不會語法知識,特別是對當時流行的凱洛夫的"備、講、批、輔、考"五環教學是門外漢。還因為常常用一塊手板,一塊du板體罰學生的手掌或du子被辭退。以後他就回村裡當了會計。馮先生算盤打得好,口算能力極強,特別是熟練各種壟畝、地畝的計算。人稱"算破天"、"明白人".馮先生的毛筆字也寫的好,堪稱書法。三村五里的人寫個家信、請柬、過年時寫個對聯都請他。馮先生對農村的風俗習慣,風土人情也比較熟悉,紅白喜事代東,給小孩取名,看個黃道吉日,配個陰陽八字也請他。他還會打仰層,畫牆圍,做紙貨…… 憑着他多才多藝的絕活,一生沒怎麼參加農業生產的重體力勞動。老人們稱他馮先生,社會上稱他馮會計,青年人稱他馮老師。

  傳說當年六合鄉供銷社招聘售貨員,兩項考核內容:一是數錢,五千元零零整整的紙幣、硬幣要熟數的正確又迅速。馮先生商鋪學徒出身,當然成績不菲。最被傳為神奇佳話的是打算盤。馮先生上場就說:"別人是一人報數一人打算盤,喂俺是讓兩個念數。別人是1000個數字,喂俺是3000個數字".主持人驚奇,遂選了兩副伶牙俐齒,一替一個輪換着報數……他們報得急,馮先生打得快。大珠小珠落玉盤,噼里啪啦,一如雨點般稠密、鼓點般激越,扣人心弦。手指撥打珠子花人眼睛,應接不暇。不知不覺間又似一閃念間在主考和觀眾的全神貫注中,三千個數字完成了。馮先生扶手抬腕,氣定神閑,從容不迫。倒是生生累倒那兩副伶牙俐齒。風停雨住,兩個報數的口乾舌燥嗓啞,只喊"水、水".鴉雀無聲的試場也才放大了呼吸,驀地全場爆發出一片震耳發聵的掌聲。判閱結果:不是分毫不差,而是相差1350的大額。在人們的驚異和失望中,一個報數員作證:"念得太急,可能把1505念成155了".后經驗證:情況屬實!這次更讓主考人員和圍觀的人們崇拜得五體投地。人們紛紛詢問打算盤的秘訣,馮先生瀟洒自如地用了《賣油翁》里的一句:"無他,但手熟爾"作答。事後,供銷社聘任了馮先生,還發了獎狀、獎品。獎狀是常年同日曆一塊掛在牆上的,獎品是一把十七位的大算盤。

  馮先生的毛筆字也被村人傳的神乎其神,說是雙手能寫"梅花篆字".其實,馮先生的毛筆字只是柳體書法還算上檔次,這也是有獎狀和獎品為證的。這是在旗文化館的一次書法大賽上得的。還是一等獎。獎品是一支毛竹管的黃銅筆帽的大狼毫。和一方石制大硯台。我曾欣賞過他抄錄的《平湖脈決》、《湯頭歌訣》,小正楷也寫得可以。其他字體平平淡淡,不算出奇。當然,這也是後來我的閱歷廣了些才認識到的,當時我和我的夥伴們只有崇拜的份兒。

  馮先生為人耿直,古道熱腸,只是有些恃才傲物。

  只有教學目的,沒有計劃安排,教學手段就是直接傳授。直截了當——他教,我們學;他教什麼,我們學什麼。全憑他的經驗隨任性教學,馮先生的教學是標準的"注入式".

  "現在跟喂俺學習打算盤!"(念‘學’為xiáo)馮先生今天特意修剪了白鬍須,穿上了那件教私塾時穿過的洗得泛白的藍布長衫,顯得乾淨、整齊、精神。我們趕緊把自備的算盤放在長條的課桌上,盤腿坐在土炕上,挺直腰板,聚精會神。

  "把算盤收起來,把筆和本本給喂俺放上來!"馮先生的語氣硬朗起來。一手dú板,一手手板,啪、啪,拍得山響,"跟喂俺抄寫算盤口訣。"拿捏出當年私塾先生的架套。於是:

  馮先生在黑板上寫:"一上一……三下五除(去)二……"我們也跟着"一上一……"的抄寫着。抄完了,又讓我們對照着讀了幾次,做到準確無誤。然後就背誦。於是,我們就跟着馮先生拖長了聲調,閉上眼睛:"五起五進一……六退一還四……"的唱誦。搖頭晃腦,非哭非唱,又似哭似唱。開始還激情飽滿,聲音洪亮,幾個時辰過後,就有些昏昏沉沉,和昏昏欲睡的感覺了。……信教的老奶奶稱這種誦讀為"唱詩班",老哥哥說這是"貓念經",我只覺得彷彿小時候媽媽給我唱的催眠曲。每當這時候我便不時地偷眼環視四周,常常發現馮先生總是在津津有味的讀一本線裝書,有時還捻了鬍鬚,端坐出一種神秘和神聖的形態,可是讀到了動情處?

  "下學(馮先生把學念成xiáo)了!"馮先生說"今天晚上必須背會口訣,明早喂俺要檢查。背不熟的挨手板,背不會的挨du板。"一邊還把兩塊板子啪啪甩了幾下。我特的留意了一下這兩塊板子:手板,長約盈尺,寬二指許;du板,寬三指,長有一尺半。其實就是油光發亮的兩根竹條。當我們出門時馮先生又補充了一句"明天都讓你們的老子親自送你們來。記住!"

  第二天早晨,經馮先生檢查,果然都挨了板子。只有手板和du板之分。我沒背熟挨了手板,還被父親推到馮先生面前跪倒,照屁股蛋子結結實實搗了大鞋板子。"馮先生,這小子再偷懶就狠狠定(打的意思)狗日的。打個紅黑藍青的沒什麼了不起。"父親說完丟下我車轉身走人。其他"老子"們紛紛效仿,照此辦理。馮先生把板子又重重拍了幾下:"看到了吧,不打不成才,棍棒底下出人才。哼!"自此,我再不敢貪玩偷懶,好長一段時間告別了馮先生的板子、和父親的老牛鼻鞋底子。我對自己的記憶力頗自信,一晚上背誦《老三篇》,大概就是這樣被逼練出來的。

  口訣一隻背誦到"九歸除法".這才叫真正的死背硬記,我們算是領教了。夥伴們不知挨了多少板子,背啞了多少嗓子,足足用了三個星期的連明晝夜,總算過了"口訣關"

  這天早晨,馮先生在牆上掛起了一架大型毛算:"學打算盤了。"我們忙着拿出各色的小算盤。馮先生還是直截了當的直教傳授:"算盤是我們祖先發明創造的計算工具,這叫穿珠算盤。"說著用手指了指他的大毛算,又指了指我們的小算盤:"其形長方,四周為框,內貫直柱,俗稱為檔。檔中橫為梁。樑上兩珠,每珠作數五;梁下五珠,每珠作數一。"讓我們牢牢記住。還講了些珠算定位法則,撥珠方法,三指的分工,口訣的意義和運用等項。開始學習打算盤了。從加法學起:打例題,馮先生隨便出幾個數字,他先打幾次,就讓我們按照口訣撥拉算盤珠子。於是,小土屋裡亂響着"噼里啪啦……個十百千……"還是老一套,我們自己打,他提着板子逐個逐行巡視。打錯一次,教你改正之;打錯兩次,再改正。第三次又錯,舉起手來啪啪啪;第四次還錯,撅起du子啪!啪!啪!嘴裡還罵著:"有再一再二,還有再三再四哩?!"末了,馮先生囑咐我們,打算盤是眼、腦、手並用的思維練習。無他法,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我們的補習注重實踐和應用。所學內容都是生活中的實際問題。用馮先生的話說,就是主要學算賬:收支的余剩或虧欠;買賣的收付和找結;工分和工質的計算……整整一個冬天每天的上午我們就是這樣補課的。

  為了消除打算盤的枯燥乏味,激發興趣,馮先生還教了我們一些趣味打法。至今我還能打出"鳳凰單展翅"、"鳳凰雙展翅"、"一隻雞兩顆蛋"等算盤遊戲。有時他也給我們講講"學會四七歸,走遍天下不吃虧"的故事,有時也出些個有關謎語放鬆一下精神,活躍一下氣氛。一次馮先生出謎面:"打主意,千秋格。"老哥哥答:"算盤。"馮先生又說:"花落知多少?明月幾時有?"老哥哥再次搶答:"打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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