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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我的老師

手機:M版  分類:人生勵志  編輯:得得9

追憶我的老師 標籤:我的中國夢

  "你懂呀?"我們問老哥哥。

  "懂啥啊!謎語本來就是個猜唄。"老哥哥笑笑。

  "那不懂怎麼猜?"

  "馮先生的謎語離不開算盤和打算盤這兩樣,所以,我不用十猜八猜,兩猜就準確無誤。"

  "噢——"我恍然大悟。

  呵,漫漫四十年矣,我還記着馮先生的許多有關算盤的謎語,隨口便可誦出幾則:"竹做欄杆木做牆,只圈豬來不圈羊。三個小子來捉豬,嚇得豬兒亂撞撞。""兄弟七個排成行,大哥二哥在外鄉……"

  是年年終,馮先生給我家送來一張分紅預算表,指着結餘一欄說:"按每個工質五角四分計算,你們全家的工分收入減去口糧款、預支款和肉、油、菜,公積金等項支出,實際分紅就是這個數。"我父母一聽急了。因為他們天天"扣切",日日盤算這工分啊收支呀的,大體估計少了二三十元吧。就說:"啊,少算了吧。"馮先生笑笑:"工分卡片和流水賬記得清清楚楚,也許算錯了。好在是預分,決分時再行改正不遲。"

  我父母吃怕了沒文化的虧,非常着急。晚上兩個人繼續搬着指頭"扣切".可是厘厘毫,分分毛毛,雜七雜八,雞零狗碎,記着後面的,忘了前面的。"扣切"了半夜也沒算出個所以然。只好第二天再懇請馮先生重算。可馮先生還是漫不經意地說:"自家有的秀才,讓你兒子算吧。成成的算盤學通了,一個晚上的事兒。"馮先生這人的缺點就是虛榮,他是想顯擺一下他教學的成功和得意。說完他還習慣的捋了下鬍鬚。"這能行嗎?"父母無奈,心語。

  晚上,我補課回來,父母用懷疑的目光和語氣,要我給全家算算一年的流水賬。"行!行!"我也是少年氣盛,滿口大承應,巴不得證明一下自己打算盤的功夫。匆匆吃完飯,就請老哥哥來幫忙。母親破天荒的還給我倆每人煮了兩顆雞蛋。

  按照馮先生教授的算賬方法,我倆先把父母、大姐、二姐的工分卡片攏一起,先算工分總數。老哥哥唱數,我打算盤,把得數記好了。我唱數,老哥哥打算盤,然後把兩次得數相對照,準確無誤后再乘以工質,得出總收入結果。算完收入算支出,總收入減去總支出,得出實分紅數。經過一項一項分式、總式驗算,其結果果然比馮先生的預算表多出五十多元。二日天明,父母領着我找馮先生核對賬目。馮先生仔細看后,得意的點了點他的頭,又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捋了把白鬍須,仰天一笑:"回去吧,分毫不差!"頓了頓,又對我父母說:"有了成成,今後你家再不怕別人‘黑筆撰人’了。"這件事轟動了全村,凡是有補課孩子的人家紛紛效仿。

  年底的決分決算是一項生產隊會計勞動量很大的工作。這一年馮先生破例的沒有請鄰村的會計幫忙,我們這些補課的孩子都成了他的小助手。在馮先生的指導下,先算自己家的,再算別人家的賬。人多手稠,我們小隊是年的決分賬目公布全大隊最早,最正確,沒有一家反覆的。全公社都出了名。

  每天的毛筆字補習就輕鬆多了,也被輕視多了。馮先生說,反正也學不成個書法家,作用不大。能寫個對對得啦。可我是比較喜歡毛筆字的,覺得能寫春聯也是一種驕傲。學習寫毛筆字是比較費錢的,墨汁紙張都是一次性的。馮先生大多給我們用舊報紙來湊合使用。筆和硯是二姐剪掉大辮子賣錢給我買的,一方小型石硯,一大一小兩支竹管毛筆。硯台蓋上還刻畫一個當時流行的由向日葵和麥穗拱圍的"忠"字圖案。唉!念想起來已是天長日久了,好生讓人蕩氣迴腸噢!

  每當我們拓着馮先生寫的仿引,在舊報紙上橫平豎直,點如桃、捺如刀,一筆一劃描寫時,馮先生就悠哉游哉的捻着長須,搖頭晃腦地唱幾句山西梆子:"我本是卧龍崗上布衣山人,勤躬耕閑撫琴詩書常吟……"有時也輕誦幾句"君子三端冠一名,秋毫雖細握非輕。軍書羽檄叫誰錄,帝言王命待我成……"心情特別好時也和我們猜一些字謎。印象深刻的有"四個王字轉轉轉,四個日字肩並肩,若要不識這個字,走到地里看一看。""一字一彎一曲,天下文人不識,孔子去問老子,老子想了三日。"{田·乜}有關毛筆的謎語都很晦澀,大多不記得了。倒是老哥哥不知哪裡學來的一則,牢牢地被我記着:"小小姑娘身窈窕,公子摟住他的腰。輕輕褪下短褲來,露出尖尖一撮毛。"雖然戲謔卻也趣味濃濃,屬於"葷打素破"範例。

  兩個小時弔兒郎當的描啊寫啊,說呀笑呀跟玩兒似的。每人寫滿兩張大字,兩張小字的舊報紙,馮先生就帶領我們給他摟柴、拾糞,或者套兔子,打半],真可謂勞逸結合,遊山玩水,海散龍心。

  可是,沒過幾天,馮先生就對我們練毛筆字突然嚴肅認真起來:"喂俺告訴你們,從明天開始必須用功寫字了!"說著給每人發了一本他用白麻紙寫的仿引,每人發了一疊白有光紙,還說"咱們承包了全大隊的大字報和大批判專欄,以及各生產隊牆報稿件的謄寫任務。大隊負責報銷筆墨紙張。還要給我們記少量的工分。"

  馮先生要求執筆一定要用力握牢。練字時他在我們身後巡迴檢查。趁你不注意從你身後刁你手中的筆桿。如果很輕易的毫不費勁的刁去了,說明你沒握牢,沒按要求做,就得挨板子。

  這一次板子挨得讓我終生難忘。

  我是天生的"左撇子".幹什麼都是左手感覺有力、得勁,連吃飯也是用左手拿筷子。使用筷子和操作毛筆十分類似,都是手指和手腕上的功夫。只是筆是一支,筷是一雙;筷是夾,筆是寫而已。剛開始時,我習慣性的不經意間常用左手"搞筆"、蘸墨汁。那時的墨是三分錢一塊的"金不換".使用時在硯台里研得濃淡適宜,以寫在紙上不走印為好。蘸上墨汁后還得在硯台蓋上刮筆,使筆頭上的墨水不至於過飽,也不至於過餓,提起筆來不滴水為好,還得抹上幾次,把毛理得順順的。這個過程本來就是"潤筆",不知為什麼家鄉人都叫"搞筆".一次不巧被馮先生髮現了:"啊,用左手搞筆,這還了的!"於是,就挨了板子。這次板子抽的非常重,手立馬腫的老高,我一個星期疼得左手不能拿筷子。以後我就再也不敢用左手握筆了,連吃飯也改成用右手使筷子了。

  為大隊謄寫批判專欄稿等任務不僅解決了筆墨紙張的問題,而且浩大的寫字量加大了我們練字的時間,夯實了寫字的功底。在此期間,我們還學到了大量文革時期的走紅文章:毛澤東的"炮打司令部"、蒯大富的"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全國各省市自治區革命委員會"給毛主席的致敬電彙編"……這些文字精美,語言豐富,激情洋溢的篇什讓我們學到不少新句子。直到今天,我還珍藏着一厚本的報剪。在馮先生的指導下,我們一邊練字,一邊背誦了毛主席公開發表的三十六首詩詞,和大量的毛主席語錄。增加了知識,豐富了閱歷。

  我們的毛筆字寫的有模有樣了。臘月小年過後又開始寫春聯,馮先生家照例是"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的村人陸陸續續送來花紅柳綠的彩紙求寫春聯。同樣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各家各戶都要拿一塊或大或小的墨。今年的馮先生可不像往年那樣忙碌了,只是袖起手來,指導我們把各家各戶的紙張排列有序,擺放整齊,且寫好名字。先讓我們把這些紙裁剪成一副一副的,然後把他那本寫了無數次的對聯書和多年收集的刊登有春聯的新舊報紙分發給我們,就又袖手旁觀起來。我們就開始大顯身手:先寫自家的,馮先生看着基本通過了,再給別人家寫。於是,那些"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造反有理抓革命,鬥私批修促生產"……五花八門的春聯開始擺上課桌——寫給兒女多的人家:"門前車馬非為貴,家有兒孫不算窮";寫給軍屬人家:"光榮門第春常在,幸福人家喜事多"……

  這些天,家長們為湊熱鬧也早早趕來觀看孩子們寫字。當然,家長們是不會空着手來的。有拿一盒"福"字牌香煙,拆開來給馮先生敬一支,自己抽一支,也讓別人抽,但人們都識趣,誰也不接。然後,這盒煙就悄悄放在那張講桌上,誰也不說破,心照不宣。有提一塊紅燒肉的,有揣一瓶不高檔,但絕對高度的燒酒的,有拎一包自家炸的麻花、麻葉的……總之,東西不論貴賤,禮物不在輕重,甘心與情願,心領與意會足矣!

  村人看字不懂字形,不識字義。只要周正、順眼,大筆寫大字,濃黑粗壯就滿意,就誇好。看我們寫字,家長們都很得意。我們隨着家長的得意而得意着。馮先生捋着鬍子一個勁得意、興奮地有些難以自持。他被鄰村孩子的家長圍着,紛紛表示也要送孩子來補課。可馮先生只是一個勁地搖着頭,擺着手:"喂俺小房小舍的,人稠地窄放不下了,放不下了".

  父親正看我和老哥哥寫字,三頂房子的黑福業湊過來說:"好,好字呀!"父親見狀,顯然是有點貪婪。想叫再多誇幾句:"老黑,怎麼個好法兒?"黑福業不識字,突如其來遭此一問,瞠目結舌窘迫了一陣才空洞外行地答曰:"看,周正、壯實,有勁兒吧。馮先生教出來的還能不好?"說著提起老哥哥寫的一副對聯問:"海海,這寫的啥呀?"我抬頭一看:啊,寫的正是"黑福業黑,借人錢不給;白龍馬白,頂牛用臉皮。"這下一聯還是我給‘對’上的。只見老哥哥愣怔一下,急中生智,隨口答曰"五穀豐登糧滿倉,六畜興旺大有年。"過後,我和老哥哥說:"大年時節咱們不該寫那樣的對聯,欺人家不識字。"老哥哥告訴我:"他家借我家十元錢,今年又沒還,這人尖着呢。"話雖如此說,可貼出來又怕把事情鬧大了。有心作廢了吧,又怕被數出來少了一副。擔驚受怕,心裡實是忐忑不安了幾天。等到除夕夜跑大年,我倆相約偷偷地把那副被黑福業貼在院門口的那副對聯剝下,被老哥哥藏起來……

  翌年初秋,忽然傳來查漏補缺,複課鬧革命的消息。這就意味學校要恢復正常了,我們的補課生涯就要結束了。

  這些天馮先生對補課特別抓緊,我們也學的特別認真,都感到特別珍惜。大字報、大批判什麼的已經過勁,人們對此徹底失去了興趣。我們的筆墨紙硯斷絕了來源,毛筆字不寫了,集中學習打算盤。一般的算法基本掌握,馮先生就教我們一些珠算的簡便打法,什麼"半數歌"、"倍數砍"、"留頭乘"、"去尾乘"的。

  這一天早晨我們在路上自顧談論學校複課的事,等到了補課室已見馮先生把小屋洒掃清除,一塵不染。他在不安地來回走動,顯得格外焦急。我們深知錯了,膽怯的垂首而立,等着挨板子。有幾個還嚇得流出眼淚。還是隊長的女兒金娥膽大一些,硬着頭皮說:"我們貪玩遲到了,請老師責罰吧"."讓喂俺如何責罰呀?"馮先生戲謔着說。他的一反常態,讓我們深感意外,一時間無所適從。見狀,我真心實意的說:"就照老規矩,打板子唄。手板,啪啪啪;du板,啪!啪!啪!".

  "那——都伸出手來。"馮先生仍然戲謔着說。我們閉上眼睛,一個個怯生生地伸着手。過了一會兒,又聽他說:"喂俺要打du板。"我們就乖乖地撅起du子。只見馮先生從架上一手扯出手板,一手拽出du板。我們閉目、屏氣、用功,準備接受一場皮肉之苦。

  俄頃,馮先生突然大吼"啊——",接着傳來一聲爆響:"嘎——喳!"我們悸極,驚嚇中猛得睜眼一看:馮先生手中的板子摔在桌子上,一團碎屑四濺。我們迷茫不解,只有慌得手腳無措。任憑馮先生銀髮蕭蕭地伏在桌子上嗚咽、抽泣,似痛苦至極,而不能有一絲一語的慰藉。只聽他小聲嘮叨着,像對我們,又像自言自語:"喂俺——喂俺好恨這板子啊!好悔呀,打了你們無數次。罪過,罪過!"深深地懺悔着,自責着……

  良久,馮先生緩緩地抬起他那雪白的頭顱,老淚縱橫也頓覺老氣橫秋。噢,我們終於明白過來,也被感動的熱淚盈眶。淚眼相對淚眼——我們和馮先生親切地作着唐詩般工整的對視:理解萬歲!

  "我們不怪老師。老師是為我們好。老師不要自責。"我們爭先恐後,一片虔誠的話語。

  "得到你們的理解和諒解,難能可貴啊!好啦,都歸座位把。喂俺今天再教你們點兒地畝和壟畝的算法吧。"

  還是那麼直截了當的直教。方法:"加半左移三".講解:"原數加上原數的一半,再在算盤上把數位向左移三位。(也就是小數點向左移三位)平方米就變成畝了,很簡單。"見我們不解,他說:"怎麼,聽不懂?那就舉個例子吧。喂俺量得一塊地……"接着又在黑板上寫了:"除三加倍右移三。"講解:原數除三乘二,再把小數點向右移三位。畝就變成平方米了。"喂俺又量得一塊地……"這次是直接舉例。隨便出了一些數字讓我們練習着,他就巡着行一對一地輔導起來。這兩種簡算方法在當時的農村算得上絕學了,計算速度快,便於估算。我們受益匪淺。以後的日子裡,馮先生還教了我們他的拿手絕活——被鄉親們傳的神乎其乎的"一掌經".其實也沒什麼奧秘,就是一種指紋速算法。可悲可悔的是我對數學一直不感興趣,年長日久了,這些寶貴知識都被遺忘的模糊不清了。只有老哥哥深得其真傳和精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赤日炎炎,細麥輕花的夏天已過,天高雲淡,灑金搖銀的又一個秋天來到。我們接到學校通知,準備復學。最後一堂課結束了,也結束了我們的補課生涯。我們圍着馮先生作最後的話別。他像被圍在一個句號里,轉着圈地撫摸我們的小腦袋,反覆的說著"真捨不得你們離開啊……"還莫名其妙的唱了一句:"算盤一響捲鋪蓋,難分難捨咋離開".

  女同學們一把一把地抹眼淚:"老師,再見—再見!"泣不成聲。男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說著"感謝老人家授業本領。""大恩大德,永誌不忘。""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馮先生說:"你們圓了喂俺當老師的夢,喂俺的一點窮手藝得以流傳,俺願足矣。"末了,我們一致表示,今年仍給馮先生摟柴、拾糞,解決過冬取暖問題……沐浴着夕陽的餘輝,我們揮着手,揮着帽子離開了補課的小教室。馮先生站在院門口仰着臉,招着手目送我們漸行漸遠漸無書……

  過了兩天,我們就匆匆的到幾十裡外的公社中學讀書了。由於交通不便,我們放寒假才回家。其時已是大雪盈尺,聽說馮先生到大隊當會計去了,就住在大隊部。我們給馮先生摟柴拾糞的諾言終成一句空話。正月跑大年,我們幾個男同學去造訪馮先生的獨家小院。院門拴着,從院牆倒塌的豁口窺見滿院的積雪上橫七豎八遍布着兔路狐蹤。可見馮先生一個冬天沒回他的家了。那間補課的小土房,窗紙破碎了,紙條在風中翻飛,像掛起一件開了花的爛皮襖。房門開啟着在風中忽扇,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口不住的張合,似訴說這千言萬語……我的心無端的酸楚起來,眼睛熱熱的,胸中似有塊壘積集。

  今年秋天,我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當年參加補課的夥伴大多勞燕分飛,各奔東西了。女同學都遠嫁他鄉,男同學大多和我一樣舉家進城打工。村裡留守的儘是些老弱病殘者,土地承包出去了,養着點或雞或豬或羊,頤養天年。村人告訴我,老哥哥現在孤身一人,老伴下世,兒女都到城市打工。他接了馮先生的班,一直在行政村做會計兼門衛,常年住在村委會。

  我去村委會拜訪老哥哥,他辦公桌電腦上方懸挂着一架老式算盤,是十七位的,和一支戴着銅帽的毛筆。這兩樣物什都是馮先生留下的遺念。老哥哥說,雖然多年不使用這兩件古董了,但他每天都要擦拭一次,以寄託對馮先生的念想。老哥哥還無限傷感地說:"我做了馮先生的一代傳人,可再無人做我的傳人了。我死後馮先生的這架算盤和這管狼毫就只好給我陪葬了。"

  我再次深情地仰臉凝視馮先生的這兩樣遺物,睹物思人,浮想聯翩:馮先生蕭蕭白髮,一臉嚴肅,"喂俺、喂俺"的教導我們拔珠、背誦;教導我們研磨、寫字。噢,那是些怎樣的撼動心弦的撥弄呵;怎樣的充滿憧憬的描繪和書寫呵!還有那兩塊板子,一塊一尺見方,一塊盈尺又半,馮先生把板子摔在桌上,碎屑迸射的情景和馮先生悲悔交加,痛哭流涕形象,歷歷如目前也。

  第二日,我和老哥哥去祭奠當年那間補課的小屋,它已是慘不忍睹了。幾段斷壁殘垣支撐着幾片支離破碎的房頂。椽檁裸露,像幾條肋骨,七歪八斜,蛛網縱橫,蚊蟲飛揚。門窗沒有了,只剩門口和窗口,黑洞洞的像一雙矚穿自己歲月的眼睛無望地望着什麼。門前的小河被引入田野,做了幾架圈灌的源頭活水,空留一道腸子般翻滾的白沙。我們的造訪明顯的有點荒唐:撲楞楞,頭頂驚起老樹枝頭一片昏鴉的翅膀;呼啦啦,腳下踏破荒草叢間幾多亂兔的蹄爪。可見,這裡已是好久無人問津的荒涼所在了。然而,有誰人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一篇少年意氣,風華正茂,盤珠喧鬧,潑墨揮毫的故事。一篇很美、很陳舊的故事。

  ……我們圍着小屋正轉三圈,倒轉三圈,然後定定地打量它,久久的陷入沉思:祭奠這不得不走向消逝的美—我們扒開荒草,虔誠地跪拜下去。老哥哥拿出一疊褪了色的紅紙,展開來小聲地叨念:"黑福業黑……白龍馬白……"我怔了一會兒,也喃喃着:"噢——對對,對對。虧你還保存着!"然後點燃了。然後,我倆恭恭敬敬,標準規範地向這片當年補課的小土屋的遺址三作揖,三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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