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輛車開往“上蔡”

　　人生，沒有假如，也正因為其未知，人生才總是充滿意外，這意外，像戲劇，有意外的災禍，也有意外的驚喜。但是，無論怎樣的意外，都是一種機緣，這機緣里有偶然，也有必然，但偶然有時實在也是一種必然。

　　——題記

　　迎面開來一輛中巴，掛着本地到“上蔡”的牌子。上蔡？是李斯的上蔡么？等車停下來一定要問問：你們是去楚國的上蔡郡嗎？哦，他們也許並不知道楚國是哪一國，那是要去李斯的上蔡嗎？他們也許會問，李斯？哪個李斯？你當年的同桌嗎？哦，李斯也太古老了。那麼，他們是要去哪裡的上蔡要去誰的上蔡呢？

　　我看到了那道土夯的城牆，很笨拙也很堅固，每天黃昏下班后，李斯都要帶着兩個兒子，牽着黃狗，出上蔡東門到野外追逐野兔。那裡還該有座糧倉，那是文書李斯上班的地方，李斯在他平生的第一份工作中鍛煉了文筆，為日後書寫氣勢磅礴、言辭華美的《諫逐客疏》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篇“疏”不僅深深打動了嬴政，成就了秦國的霸業，而且流傳千古，令歷代文人擊節讚歎！我看到一片低矮的茅草屋，滾滾黃塵席捲而來，從咸陽來的將官兵丁前來接李斯妻兒，他們見慣了咸陽的富庶繁華甚至皇宮的高大巍峨，對如此偏僻貧瘠的上蔡實在是不屑一顧！可誰又敢小瞧那個李斯，這山野之人以自己聰慧的頭腦，贏得了嬴政的青睞，在波譎雲詭、強敵如林的秦國王庭立足並建立了秦國統一六國的霸業！

　　之後，李斯建言焚書坑儒，始皇欣然採納，“成就”了中國文化的這次浩劫；李斯曾拜師於荀卿門下，有了一個叫韓非的結巴同門（不知是否同桌），如同後世的“瑜亮”不可互現一樣，李斯乾脆殺了韓非；最後還做了趙高的幫凶，正如蘇軾所言：“李斯、趙高矯詔立胡亥，殺扶蘇、蒙恬、蒙毅，卒以亡秦。”可最終竟死於趙高之手，被腰斬，還被夷三族，實在有些黑色幽默。

　　但這一切仍難掩李斯的光芒，魯迅先生曾說，“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他的書法“小篆入神，大篆入妙”；對於歷史的貢獻則建立郡縣制，統一文字貨幣度量衡，修馳道車同軌，不僅造福於秦國，對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的政治、經濟格局和文化的發展都建立了蓋世的功勛。李斯，無論是出生於上蔡抑或是“下蔡”，都足以讓這個地方揚名萬里名垂千古。上蔡有李斯，實在是上天的眷顧。

　　據說李斯在臨刑前跟他兒子說：“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李斯走過了幾十年叱吒風雲的仕途，臨死想起了老百姓的平凡生活，若有機會讓他做第二次選擇，會甘於平庸嗎？如果人可以逆生長，李斯也許會選擇普通百姓的生活，但，人生，沒有假如，也正因為其未知，人生才總是充滿意外，這意外，像戲劇，有意外的災禍，也有意外的驚喜。但是，無論怎樣的意外，都是一種機緣，這機緣里有偶然，也有必然，但偶然有時實在也是一種必然。

　　車並沒有停下來，它從我面前一閃而過，一直開往遠方，我知道它要一直開到上蔡，開到李斯的上蔡，開到楚國的那個上蔡，那車裡載着的是李斯的老鄉，李斯的朋友，一定也有李姓後人，只是不知那旅客的“李”是不是李斯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