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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路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故鄉的路

  世上有無數條路,我也曾走過許多路,但緊緊系在我心頭的還是家鄉那條路。我的故鄉座落在坦蕩遼闊的華北平原南端,恰在冀、魯、豫的交匯點上。這裡土地肥沃,交通方便,氣候宜人,風景美好,真象個大花園。正是這個緣故,花園——這個美麗誘人的名字像項鏈套在村莊的脖頸上了。村后的那條路也伴隨着它的盛名,像長了翅膀,飛到山南地北很遠很遠的地方,家鄉人為之眉飛色舞,美不勝收。

  家鄉路,它疊印着我兒時的記憶和意趣,它銘刻着家鄉人的血淚痕迹,它是一個破折號,破譯和指示了我的人生旅途。

  家鄉路曾經在我幼小的心靈上布滿凄楚的陰影。聽奶奶說,在我還不懂事時,日本鬼子侵佔了可愛的家鄉,家鄉路在侵略者的鐵蹄下遭到肆意蹂躪和踐踏,它同家鄉人一起呻吟着,不知凝結了多少血淚和屈辱。

  在一個傍晚,一陣槍響過後,鬼子漢奸進村抓夫,強迫送關外當勞工,父親被抓,全家人哭喊連天,奶奶追到村外,老淚縱橫地說:“你可要從這條路上活着回來呀!……”父親沒哭,無言抓起路邊一把土裝進口袋。被佔領的家鄉,鬼子、偽軍齊稱瘋狂。因為這條路是交通要道,敵人便嚴加防範和控制,在路邊築起崗樓、工事,日夜監視着百姓的行動,直到當地武裝配合八路軍一舉拔掉崗樓這根釘子,消滅了日偽軍,這條路才算真正回到家鄉人的懷抱。

  在我剛會站立時,母親便把我放在路邊上,到地里幹活,休息時我踉蹌着向母親懷抱撲去,父親忙用鐮刀在我兩腿間連跺幾下,說是割斷了連絲,就跑快跑穩了。等漸漸長大了,家鄉路成了撫育我的搖籃,在她寬厚舒展的胸脯撒滿了童年的執着和童趣。那時我常結一夥同伴到地里割草,又愛在一起爭搶,向福大叔便在路中央畫個“十”,讓各自的鐮刀圍着“十”數點自己的年齡,確定各自的去向。等太陽快要落山,我們分散的一夥又聚到路上,帶着滿載而歸的喜悅,順着這條路歡躍着,活像一群小鳥,飛回炊煙裊裊的村子。

  記得有一次雨過天晴,正要去地里割草,忽見南下的“劉鄧大軍”順着這條路開過來,鐵流滾滾,人歡馬嘶,群情振奮。我擠在人縫裡看熱鬧,等大軍過後,我便產生了長大參軍的念頭,常趴在路邊溝里,手持高粱桿當槍,儼然一名待命出擊的戰士。值得慶幸的是,當我長到當兵年齡時,果真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家鄉路常使我牽腸掛肚,勾起心酸的記憶,喚起美好的嚮往,不過,它是失卻的夢。六十年代,我從部隊懷着一腔遊子歸鄉的渴盼,風塵僕僕踏上家鄉路時,竟使我幻景消散,它簡直使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定神后才知道,家鄉路正處“文化大革命”年代,在那“大革命”年代,“路線鬥爭”和“方向道路”倒是天天講,人人講,但家鄉這條路卻沒有人去修築。它像一個殘弱的病人,頹唐乏力地癱卧在那裡。路面被雨水沖得溝窪不平,兩邊乾枯歪斜的樹榦上貼着“大批判”、“小評論”的園地。偶爾有車通過,車輪迸濺起混濁的泥漿和旋卷的樹葉,牽動着我煩亂的心緒。碾過的車轍,像是當年家鄉人被日寇抽打的道道鞭痕和創傷,我不禁震顫了一下,一種悲涼之情和難言之苦一齊湧上心頭,默然拖着沉重的腳步在路上追念着、體味着。

  家鄉路像一條船,當穿過迷茫,繞過暗流,歷經磨難和輾轉,終於駛向火紅豐華的年代,令人神往的家鄉路一掃過去那種憂患悲愴的面目和窮氣,展露出勃勃生機和可喜容顏,看來真要還其真面目,變成名副其實的花園路了。

  故鄉人不思遷,卻常思變,他們把路面修得寬廣平直,鋪上水泥,平展展通向村邊,還熱情地同通向縣城、省城的公路拉起手、接上頭,組成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路兩邊長起的白楊,組成詩行的排列,到了盛夏金秋,兩邊沃野的碧翠和金黃掩映和裝飾着路面,真是路在畫中,人在意中。

  我充溢眷戀的歸鄉情懷又踏上牽情的故鄉路,兩邊白楊樹葉拍掌歡迎我,汽車鳴叫的喇叭呼喚着家鄉的名字。駕着摩托車和輕騎的青年男女含笑同我打招呼,“突—突”從身邊擦過,我心裡不禁向他們發問:“你們知道腳下家鄉路的歷史嗎?”我面對家鄉路回憶和遐想着,它多像一架古琴,讓我不息地彈奏着生命之歌。

  故鄉伴隨着發展的步伐,交通得到快速發展,形成縱橫貫通,四通八達的公路網絡,故鄉路與“國道”、“省道”“高速”和鐵路搭連相通,十分方便,可通達省會、首都和濱海城市,連接着天南地北。

  故鄉路,是我心中的路,她曾用汩汩的乳汁哺育了我,培養了我,使我懂得了世間的愛與恨,辨清了是與非,善與惡,扶正了我的身軀,我把鞋交給路,把腳交給路,把汗水交給路,把智慧交給路,把生命交給路,把靈魂交給路,把人生的一切交給路,我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向社會,走向天涯海角,走向輝煌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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