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的夏夜

　　夜幕的降臨，並未使一直悶熱的天氣有所緩解。一股股的熱浪被聒噪的風兒慫恿着，肆無忌憚地在每一個角落裡翻騰，整個城市就像一個大的汗蒸房。

　　遊走在城市的人們，無不像熱鍋上的螞蟻，顯得一無是處。

　　城市的夏夜本來就熱，既然躲也是躲不掉，人們素性擁擠到海邊避暑。於是海邊無論白日還是夜晚，滿滿的到處都是人，這倒給常年捕漁為生的漁民們帶來無限的商機，使一部分漁民專事養殖，另一部分人竟拋掉就業從事起旅遊業來，家家戶戶蓋起了小洋樓。

　　我曾經在海濱逗留過幾個短暫的夏夜。第一次是住在大連的賓館里，離老虎灘公園很近。我的房間位置不錯，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鬱鬱蔥蔥的山巒，雖遠隔十幾里卻覺近在咫尺。山間樹上斷斷續續的蟬聲，海風中夾雜的腥鹹的味道都魚貫而來，讓你一下子體會到這海濱夜晚與內陸氣候明顯的不同。樓下是一處大排檔，晚上雖然顯得嘈雜些，但對於我們這些來自內地的遊客來說，白日里能盡情地領略到大海的無窮魅力，晚上又能美美地享受一番時令海鮮，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晚飯後稍作休息，我們幾個便相約來到不遠處老虎灘的海邊。聽海浪拍擊岸邊礁石的聲音，有時聲勢粗暴地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想撕碎阻擋着它的處處圍欄；等海浪逐漸靜下來時，又彷彿一個年輕的正在哺乳的母親，一手輕攬嬰兒於豐碩的胸前，一手則輕撫嬰兒細潤如塗脂的嫩嫩的肌膚。而此時面對深邃的大海，人類的任何聲響都顯得那麼地微不足道。

　　也許趕上陰天的緣故，天空暗黑暗黑的，整個海面也陰沉沉的，分不清哪裡是岸，哪裡是海，哪裡是黑黢黢綿延不盡的山巒，哪裡是獨立於大海深處的孤島。好在大半個城市都環繞着大海，等星星點點的燈光都亮起來的時候，整座城市就像鑲嵌在大海中一顆耀眼的明珠，讓人在熠熠生輝地仙境般的光影里，忘卻了剛才“山雨欲來雲鎖城，海潮匆匆過江州”的危險和不知所措來。

　　第二次到海邊住在長島的漁村裡。漁村裡同我魯西北老家的居住條件差不多，只是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大屋子裡，顯得極其擁擠和不適應。幾天來的海邊奔波，孩子們累了，喜歡玩耍的年輕人也累了，晚飯後沒呆多長時間，就都熟熟地進入了夢鄉。

　　此時的我，心裡仍為上一次冒雨游大連而留存着遺憾。這一次出行又因颱風“梅花”的光顧，令乘興而來的心情難免有些失落。好在到達長島的時候，天氣竟驟然晴朗起來。

　　乘着淡淡的夜色，沿着船笛嗚嗚作響的方向，我來到距海港不遠的廣場上。廣場上已聚集了很多觀海納涼的遊人，我挑選了一處稍顯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這時候雖然已見不到霞光在海面上霍霍燃燒得如同火焰，也未趕上一輪明月海上生如同銀盤來得豐滿，但經過“梅花”蕩滌后的夜空卻是乾淨得如一面鏡子。

　　海港里高高懸挂的探照燈，將耀眼的光束灑向海港的每一個角落，使把原本不大的整個海港照得亮如白晝。海邊的淺灘上，三三兩兩的遊人，正在柔軟的細沙中間悠閑地散步；幾個喜歡夜間垂釣的，時不時地將透着熒光的浮標擲入水中。身後有漁家撲朔迷離的燈光，撲面而來的是令人迷醉的清爽的海風。天空里的顆顆星星，是提着小燈籠的仙境小童吧，來來回回穿梭着，是否也貪戀着比仙境快活不止多少倍的人間俗世呢。

　　同樣是夏夜，這不禁使我想起小時候鄉村的夏夜。鄉下人不講究朝九晚五，受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習慣的影響，只有到了八、九點的時候，這鄉村的夏夜才真正開始。提上小馬扎，手握大蒲扇，伴清風之爽，借繁星之光，有蟬兒的傾情的歌唱，有河塘蛙兒的天籟之音，或談花邊情事或論家長里短，令鄉村的夏夜如同海濱夏夜一樣，舒心爽意，自然而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