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學習外語

　　——俄語

　　（1959年秋）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永定一中高中部已經開設了俄語。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高三的女學生游淑貞，個子不高，較胖，每天早晨都手捧一本書，在我們教室後面的六角亭附近轉來轉去，一邊踱步一邊念書，聲音挺大，但是我們一句也聽不懂。那時，我們便充滿好奇：要是自己也會念俄語，一定很有趣。然而，那時俄語教師奇缺，初中部還沒法開設俄語課。到了第二年，初一也開設了俄語課，他們的俄語教師竟然是游淑貞——她雖然高考落第，卻被學校聘請回去教俄語，而我們卻又錯過了一年。當時我想，這輩子可能再也不可能學外語了。

　　轉眼到了初中畢業。升學報名時，我遵從父親的意見，第一志願填報“龍岩師範學校”，因為那時讀師範是公費的，而且一畢業就可以拿工資，這對於當時的貧困家庭來說，是解決困難的最好最快捷的辦法。然而，在接到《錄取通知書》時，我卻發現“被改了”志願——錄取到永定一中讀高中。父親沒有多責怪，只是慨嘆一聲，接着還是吃辛吃苦地繳我讀完了三年高中，希望我將來能成為家族中的第一位大學生。所以，一九五九年九月，我又回到初中的母校——永定一中，到高中部學習。

　　升到高一，功課新增了《俄語》，這是一門我思慕了三年之久的功課。我想：這下好了，可以學到一門外語了。於是，我把期盼化為一股學習的動力，如饑似渴地學起俄語來。

　　我被編在高一（6）班，班主任謝國泰，正好是我們的俄語老師。他高個子，人隨和，很斯文，教學特別認真又特別耐心，帶着一副深度的近視眼鏡，在給學生糾正字母發音時，透過眼鏡總給人以一種無限的企盼和鼓勵的目光。對着謝老師的目光，多少學生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字母的發音、單詞的拼讀，發音總不夠準確，拼讀總不夠流利，而謝老師卻沒有絲毫的怨倦，總是不怨其煩的示範着，糾正着。

　　也許是我對發音有天生的敏感，也許是我對俄語的渴求產生無比的專註，我一開始學起俄語來就不感到吃力。什麼硬輔音、軟輔音，什麼清輔音、濁輔音，這些概念我都不管，只是用心模仿，一學就會，一讀就准。而俄語的元音Э、Ы和輔音Б、Г、Д、Ж、Щ的發音是很難把握的，特別輔音Р，是個跳舌音，它就像一隻攔路虎，難倒了不少學生，許多人總是念成“的樂、的樂”，甚至練習了幾個星期，那音總還是發不準。

　　那時，謝老師對俄語字母的發音要求“人人過關”。他發現不少學生在發音方面碰到困難，就把幾個發音較好的學生組織起來，幫助別的同學練習。我也被謝老師選上了。我所幫的對象是孔自然，他最大的困難是Р的發音，“的樂、的樂”了好長時間都還是老樣子。我揣摩着他的發音過程，覺得再這樣“的樂、的樂”還是學不會，於是叫他改變練習方法：把“的樂”改為“喝了”，同時念完“喝了”就放鬆舌頭，用力送氣，就會發成“喝了了……”的音。他試了幾遍，發成“喝了了……”的音，不過舌頭跳得還不夠自然，時間還不夠長，但是，他畢竟找到了跳舌的感覺。練習了幾天，他慢慢可以不髮帶“喝”的音，就直接發出原始的跳舌音了。我高興，他更高興，把這個方法交流給了其他同學。

　　大凡讀過外語的人都知道，世界上只有漢字才有音、形、義結合的優點，其他語種都是音、形、義毫不相干，儘管你拼讀正確，卻不一定明白它的意思，所以，記憶單詞是學習外語過程中一定會碰到的難題。起初，同學們都是一課一課的死記硬背，開始數量少，內容較為簡單，單詞自然容易記；時間一長，數量增多，內容複雜起來，有的單詞易記不好讀，有的單詞好讀不易記。這時，謝老師又教給我們方法，什麼分組記憶法、循環記憶法，還有用中國話的諧音來記憶的。比如說，“星期天”這個詞，俄語是Воскресенье，老師說：可以用中國話“襪子擱在鞋裡面”來記。為什麼呢？星期天大家沒事，到河裡去撈魚蝦，就得把鞋襪脫下來，把襪子放到鞋裡去。謝老師幽默的解說，逗得大家都大笑起來。謝老師還教我們自製單詞本，一組一組抄錄下來，帶在身邊，一有空就拿出來讀。不怕大家笑話，那時我們學俄語的熱情很高，有時連上廁所都把單詞本掏出來讀。

　　學俄語還有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就是俄語的語法很複雜，除了有類似於漢語的詞法（如詞類分名詞、代詞、形容詞、數詞、動詞、副詞、前置詞、連接詞與關聯詞、語氣詞、感嘆詞等）和句法（如詞組、單句、複句等），名詞、代詞、形容詞還分什麼陽、陰、中性和單數、複數，還要變格（單數六個格，複數六個格），動詞還有什麼人稱（第一、第二、第三）、時態（過去、現在、將來）、單數與複數、主動與被動、形動和副動、假定式、不定式、命令式，等等，等等，還有許多固定語句，初次接觸真讓人摸不着頭腦，有的同學“由物及人”，風趣地說：“可能蘇聯人的腦子特別能繞彎子！這麼複雜的語法，虧他們也能出口成章！”這時，老師就會循序漸進，通過聯繫、比較等方法，設法讓同學們理解，逐步地掌握俄語的語法規律。但是，很多同學俄語學不好，就是因為語法過不了關，絆了幾跤之後就是爬不起來。

　　翻譯句子，朗讀課文，會話訓練，卻是比較有趣。謝老師往往聲情並茂，很吸引人。謝老師還教我們唱俄語歌，第一學期唱的是《俄語字母歌》。在我的印象中，我們當時唱的《俄語字母歌》是這樣的：

　　俄語字母歌

　　1 3 ︱ 5 5 | 5 - | ⅰ ⅰ | 6 5 | 5 30 |

　　А БэВэГэ Дэ ， Е ЁЖэ Зэ И Й ，

　　6 5 5 | 4 3 | 2 － | 3 5 3 | 2 2 3 | 1 － |

　　Ка ЭльЭмЭн О ， Пэ Эр Эс Тэ У ，

　　5 3 5 | 5 － | 6 6 | 6 － | 0 0 | 0 0 |

　　Эф Ха Це ， Че Ша Ща， Твёр－дых знак Ы ，

　　︵︶ ︵

　　0 0 | 0 0 | 5 － | 2 3 | 1 － | 1 - ‖

　　Мяг－кий знак Э， Ю加 Я。

　　學習俄語，我的興緻極高，因為發音準確，朗讀流利，被老師選定為俄語科代表，老師常叫我帶領同學朗讀；書寫的字體工整又美觀，老師還常叫我抄寫俄語作業，或出版班級黑板報“俄語專刊”，這樣，反過來又推動我的學習積極性，所以，我的俄語成績一向很好。

　　雖然讀高二時，俄語老師換成鄧文壽老師、讀高三時換成王榮光老師，而且我的俄語成績一直優秀，但是，我覺得最應該感謝的是謝國泰老師，是他為我的俄語啟蒙，是他對我以嚴格的要求，是他讓我得到更多的鍛煉。他對同學一視同仁、對教學一絲不苟、對困難永不低頭的精神，給我以後的教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2010-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