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帶弟弟讀書

　　（1961年秋）

　　1961年秋，不知不覺中大弟弟乃豐也升入永定一中讀書了。這時的我，正在讀高中三年級。

　　弟弟讀中學，我很是高興。因為，我還是第一次帶領弟弟讀書，而我的兩個弟弟都比我先有過經歷，其中的甜酸苦辣我從來還沒有嘗過。

　　弟弟乃豐到縣城讀書，跟五年前的我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他是幸運的，一開始就不用走路。這時的公路交通比較正常了，永定到峰市的班車，每天固定一班，票價也才六毛五。於是，他第一次到學校報名，是我帶領他坐峰市到永定的班車上來的。一路上，弟弟看着窗外，不時問這問那，我都一一回答。第一次坐車，他便認識了沿途的村莊。到後來回家，因為不用挑行李，我才帶他來回地走路。

　　第二，一開始他就有學俄語。他的俄語教師是鄭應奎，本縣城郊古鎮人，在永定一中讀書時比我高兩屆，高中畢業后，考入龍岩師專讀俄語速成班，一年後就安排在母校教俄語。這比我乾等了三年才學俄語也要幸運得多。

　　第三，一開始生活上就有人照顧。弟弟入學后，就跟我一起吃一起睡。那時已是“困難時期”的後期，各方面困難開始略有緩解，雖然糧食還是緊缺，但不至於挨餓上課，也不用“瓜菜代”，只是物質還很缺乏，營養還是跟不上。弟弟的體質素來較差，從小常常肚子疼，有時疼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還記得他在念高小時，一天下午放學回家，大概是飢餓乏力吧，走着走着竟然掉了隊，不知躲在路邊什麼地方休息，到天黑了還沒有到家。家裡人急得到處尋找，以為是被“鬼”帶着迷路了，就按照習慣敲起大鑼四處呼喚。結果，在晚上八點多鐘，他才獨自一人背着書包悄悄回來。問他原因，他只是不開口。因為有過這樣的經歷，我對弟弟的生活不敢掉以輕心，除了正常學習活動時間是各歸各的，其餘時間大都兄弟倆形影不離。儘管學校的生活比較有規律，弟弟的肚子疼還是發生過二三次。幸好校醫水平較高，經驗也豐富，當我將弟弟的病史講給他聽以後，每次都能準確用藥，很快就能止痛，恢復如常。所以，一年下來，總算沒有大礙。

　　弟弟很聰明，學習也努力，各科成績都居班裡前列。他的班主任王壽仁老師對他印象特別深。王老師跟鄭應奎老師是同學，也比我高兩屆，不過他是教語文的。王老師是錦豐人，他還在讀中學時我就認識他，因為徒步上學或回家都要經過他的門前，有時還跟他同路。王老師對我弟弟很賞識，直到二十多年後，他以永定縣教育局中教股股長身份來到峰市中學見到了我，還向我打聽我弟弟的情況。

　　帶弟弟讀書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夜間感知地震。大約是1961年初冬，天氣還不太冷。當時，我們高三學生住在永定一中教學區新建的教學樓的樓上，我和弟弟睡在雙層架子床的上鋪。半夜裡，一陣激烈的震動把我們驚醒，我們覺得好像被人拋起來，同時還聽見屋瓦“咂咂”作響，這座樓還沒有裝修，牆壁上的泥沙也“沙沙”墜落。同學們全都驚醒起來，穿着褲衩走出宿舍門。幸好持續時間不長，一會兒一切又歸於平靜。弟弟睡眼惺忪地問我發生什麼事，我說：“可能是地震。”他還問：“地震有那麼可怕嗎？”當時大地震較少發生，人們對它的災難性後果了解還很少，所以，驚慌一陣過後，也就算了。幾天之後，報紙上登載，是在台灣方向發生地震，因為距離我們較近，所以震感比較明顯。

　　1962年夏天，我高中畢業。高考發榜了，得知我名落孫山，在父親頗感失望之時，弟弟竟提出輟學的要求。父親沒有深究，覺得孩子既然不想讀書，勉強下去也很為難，不如讓他學一門手藝，今後生活還比較有保障。於是，父親答應了弟弟的要求，並且把他送到俄生村的鄭如南那裡，學習理髮去了。

　　長大以後，弟弟對自己的選擇頗為後悔，總認為自己文化水平不高，還對我心存妒忌。但是，這能怪我嗎？真是說不清楚！

　　201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