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

　　今年十月底的某一天早上，我走進某大學在職法律碩士考試的考場。這個時節的南昌城，不冷也不熱，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日子。太陽從遠山頂上冉冉升起，紅紅的如喝了一夜酒的醉漢的臉，笑呵呵地看着車水馬龍的城市，也看着我這個另類考生在長長的隊伍後面，等待監考工作人員查念身份，放進考場。

　　這是考在職碩士的全國聯考，長長的隊伍是各個專業的考生，全是二、三十歲的年青人，五十二歲的我站在他們中間顯得蒼老而孤獨，就像是一隻老猴闖進鳥兒群，引得鳥兒們面面相覷。我多麼想對他們說：娃娃們啊，我真是不是來搶你們名額的，我做了多年的法規處長，深感自己才疏學淺，想正兒八經地充電喲。考上了，我們就是同學，我老胳膊也能當翅膀與你們比翼齊飛呢，莫嫌老夫！

　　在開考前的十分鐘，監考老師把答題卡發給大家，答題卡上的字符很小，我視力不好又沒帶眼鏡來，舉到鼻子底下才能看清楚。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有答題卡的考試，一點經驗沒有。試題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單項選擇題和多項選擇題，共七十道題，一百八十分，第二部分是案例分析，有四道題，共六十分，第三部分是三道論述題，也是六十分。儘管我已認認真真讀完了法理學、憲法學、法制史、民法學、刑法學五本書，可面對如此繁雜的試題，還是感到難。好不容易把選擇題選擇完畢，再在答題卡上塗完圈，一看手錶二小時二十分過去了，還剩下四十分鐘。我趕緊將有把握的兩道題目做了，對剩下的試題各寫上一句話，以期能夠得點分。終考的鈴聲響起，還餘下了兩道題的空白。考砸了，原本滿滿的信心變成了沮喪。

　　下午的英語考試更是羞於示人。三十多年前讀中學學過英語，曾背下過一千多個單詞，但現在早已還給英國人了。面對着如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英語考卷，我是一頭霧水，胡亂地划拉答案。有一道英語作文題是：“假如出國旅遊，你選擇那個國家，請至少寫出三個理由”。我寫的是：“我去美國。三個理由：有聯合國；美麗；自由。”我把自己記得住的這幾個單詞排列出來，至於語法早忘得一乾二淨，肯定是一竅不通。考完與一位同考的年輕同事暢談體會，同事的英語基礎也不好，他用英語單詞堆砌成的這則短文更是幽默：“我想去英格蘭。理由：一、英格蘭姑娘漂亮，人類喜歡，我也喜歡；二、我要學英語，我的英語很糟糕；三……我不知道，你知道嗎？”我們二人笑得快要腦震蕩了。

　　離開考場，已是黃昏時分。走在夕陽映照着的大街上，滿耳是城市裡的喧囂，滿眼是擦肩而過的人流，我心裡想着自己幾十年從農村公社干起的經歷，反倒平靜了下來。今天考試確是很不理想，為了這次考試，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傾訴注了極大的心血，所購買和細讀的書足有三公斤，幾近廢寢忘食，如痴如醉，但苦功與成功很多時候並不是相等的關係，即使是名落孫山，我也無怨無悔，我已儘力了；為了成為行政執法的行家裡手，我還將下苦功學習法律。我熱愛法，法律至上，若是離開了法律以及對法律的學習，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考試之前，也有人給我出主意，找搶手代考或者準備“小抄”，我沒有這樣去做。所謂文憑，於我早已沒有任何形式上的意義了。我需要的不是一紙文憑，而是要想藉助讀法碩這個機會，讓自己在更大的壓力下獲得多一點的真才實學。倘若考試弄虛作假，也許可以矇混過關，卻是玷污了自己的人格，自毀尊嚴。考試就是這樣的，不僅僅是考專業文化知識，也是考驗人品。生活中我們常常要面對種種考試，能拿多少分，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二○一○年十二月二日星期四上午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