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父親畫張相

　　為父親畫張相

　　如今，照相普及了，數碼相機、電腦、手機都能拍照，藝術照、大頭貼在卡擦聲中就能定影，新科技確是方便省事又美觀。然而，既不是畫家、不是雕塑大師，也沒有任何美術功底，甚至不懂得畫人像基本要求的我還是固執地想為父親畫張相！

　　先前聽人說過：“胸有成竹”是畫竹人作好畫的前提。那我在下筆之前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回想父親的模樣，父親的臉面，父親的眉、眼睛、鼻子還有嘴巴，父親的瘦矮單薄的個子，父親的手和腳···嗯，好了，開始動筆！既然沒有受過正規的美術指導，畫相倒也不那麼拘謹了，隨手而來，隨心而作罷！

　　首先畫父親的臉部。一張典型南方小男人的臉，臉型偏小，成甲字，由於瘦削的緣故，不高的顴骨還是隱約可以看出，下巴也稍顯尖薄。來畫父親的額頭，父親年紀稍長了，加上常年的勞累奔波，無情歲月已然在他的額頭上刻下了三條溝壑，深深的皺紋固然難看，我也本可以裝作不曾見過不填上去的，只是一想到那是父親的一部分，是父親多年來為家為我們在付出的明證，便不捨得落掉了它。接着畫眉。因媽媽是典型的柳葉眉，根據遺傳學觀點，我確定愛皺眉的父親，眉型定是和我一般寬，眉毛也長長的，只是父親大概從不會像我一樣去修修眉了的。

　　再要來畫上的是眼睛。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父親的喜怒哀樂也大多反映在這雙眼睛里了！和鄰居談笑時候，贏紙牌時候眼睛里洋溢的那是孩子般的得意神氣！抿一口小酒、抽口土煙，眯縫着的眼睛里滿滿是享受，發光的眼睛似乎要告訴我們此時的他才是最真實、最逸情快活的，我們不應該再勸他戒煙戒酒了！每每聽到鄰居誇自己孩子時，他的眼睛便會眯笑成更好看的弧度，彷彿眼角會聚成從一點放射出來的射線型皺紋也要幫着呢喃幸福呢！當然，父親的眼神也不總是那麼和善溫涼的，不然生性倔強好勝的我也不至於那許多次在他雙眼充血、犀利肅殺的瞪目下就甘願招降了。他那會發出嚴厲警告的眼神，在現在看來，我也還是有些懼怕、不敢直視的！···那到底為這幅畫繪上哪一種好呢？我一時沒了主意。還是畫上我最怕的嚴厲警告狀態下的那對神目吧，如此，要是以後我有點什麼小歪心思、或者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的時候，再來看到這幅畫上父親的眼睛，興許就有了主意了！

　　然後畫父親的不算挺拔鼻子。想到他很瘦的緣故，應該畫得尖細而小巧。母親大人有一愛好就是替父親修剪鼻毛和鬍子！因此父親的鼻腔里堅決不能畫有一根鼻毛，鬍子也是不要畫的，不然就是失真啊。最後臉部還要添上兩片薄薄的嘴唇。

　　由臉往下畫好父親的脖子，再畫兩肩。父親的肩是我兒時的“專座”。那時候搖籃車、自行車、摩托車對我們來說都太昂貴了，於是碰上出遠門走親戚，父親便會把我放坐在他的肩頭（我們那裡稱作“騎肩馬”），他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我的小腳撂放在他的胸前。我會在他的肩頭看路邊的風景，或者睡覺。父親則負責步行向前，時時還要喊醒我。以防我因為睡得太久、姿勢得不到更換而麻了手腳。想到這些我手中的筆忍不住地把父親的肩膀畫得比真實的圓滑而寬厚了些。再畫父親的手，父親是農民，扛鋤頭種過地，做過泥水活，當過搬運工。手掌多處有皸裂和厚實的老繭！畫父親的手時，我卯足了勁。

　　緊接着畫好父親瘦弱單薄的身子，給父親套上他平時最喜歡穿的那件帶絨的運動衫。一看挺精神的呵！回過頭往上看看，誒，瞧，父親又不是禿頭，怎麼沒有給他畫頭髮呢？趕緊加個齊整的寸頭。額、眉眼、嘴巴鼻子，還有耳朵呢？父親耳朵厲害着呢，那次幫鄰居嚇退那雞鳴狗盜之徒還不多虧了那雙靈耳啊，可不能落下了。

　　脖子，肩頭，雙手都畫得挺好，身上穿的那件黑條紋的運動衫也順眼！接着再畫父親的大腿、膝蓋骨和小腿。父親的腿腳都顯得太精瘦了些，皮包骨頭似的卻還要使出強大的氣力來支撐整個家庭的重擔呢，所以我必須盡量將父親的下肢畫得更結實一點才好！還給畫上的父親畫上那條他嫌貴而捨不得穿的長褲吧，這樣一來，不僅人會稍顯得精神筆挺些，而且小腿處被鋼筋划傷留下的疤痕也遮去了。其實，父親不知道，我一直羨慕他的腳！它們去過江西、陝西和新疆，還到海南三亞走過海灘、踏過海浪呢！而屋前屋后十里路的人啊父親都熟識，和別人關係處的好，也因為他這雙閑不住的腳了。為了方便父親的“愛出行”，我還為父親畫了雙合腳耐穿輕質起腳的鞋。

　　鞋子畫好了，再往下就是蓋土的大地了，畫也應該就到這裡了！

　　再看畫紙，上面儼然已經現出一位老當益壯、精神抖擻的老父了。他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親。我靜靜看着畫像中的父親，盯着他清瘦臉面的小鼻子和嘴角；輕手想撫平他額上掛着的皺紋，微蹙的眉頭；我嘗試去牽牽父親帶繭的手，想看他手上冬日裡落下的皸裂口都好了沒；我甚至鼓足勇氣對視上他嚴肅莊嚴的炯炯目光，發現這個身材瘦矮單薄，願意為了自己家庭、為了孩子傾盡全身氣力去拼搏的小個子男人在我面前越變越高大，越變越清晰···對，他是我的父親！是我父親。

　　這是我為父親作的第一幅畫，不懂作畫手法，沒有技巧，還不會上顏色，甚至有時發覺了畫的線條太直了些也不會打彎啊，哎！罷了罷了。也不管父親看了這幅畫像之後會喜還是惱了，反正我這第一幅畫已經定本。以後要畫，便再畫，卻再也不會是第一幅為父親畫的相了。想到這裡，我還是決定把心一橫呈上這幅拙作，謹以此送給我親愛的父親。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