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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蠻婆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pp958

  家有蠻婆

  李 翊

  蠻婆姓張,單名一個素字,身材高大,眼亮,臉寬,唇厚。蠻婆嫁過來的那天是打鑼吹嗩吶,前呼後擁,熱熱鬧鬧地迎娶來的。俗話說:過得媒人眼,上得親家門。

  “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來了生個大胖子。”

  “新人新人噹噹,上街去買麻糖,麻糖擱在枕頭上,半夜三更不見亮,老鼠子,小嘴巴,一口咬個大叉叉。”

  “新人新人不要哭,轉個彎彎進堂屋,兩支紅燭亮汪汪,一對新人拜四方”

  張素有些倦意,眯着一雙鳳眼:“又不少鼻子少眼,還沒有看夠,尖人望一眼,傻包望上臉。”

  “呀,好凶吔,真像個蠻婆。”不知是誰家的小孩冒出了一句。

  蠻婆的男人姓楊,外號叫“楊怕怕”。村寨里的人們都戲稱他是溫順的綿羊,皮毛厚實,經得住摔打。楊說“家有蠻婆,莫之奈何,家有橫妻,不分東西,人不在時中,屙屎都碰着牛角蜂。”常常抱怨:“我這頭羊(楊)早晚會在你這皺皮裂口的樟(張)樹上不弔死才怪哩。”蠻婆說:“螞蝗纏到鷺鷥腳——甩也甩不脫。”

  蠻婆嫁到村寨里,村寨里的氣氛又鮮活幾分。

  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在磕磕碰碰的生活中,一晃蕩,一雙兒女就背着蠻婆縫製的新手書包先後上學了。

  蠻婆的蠻不是誇張的粗魯,不是人性化的缺失,是有她自己的一通道理的,勞動是把好手,鄰裡間是個熱心人,相夫教子,尊老愛幼那可是嘖嘖的豎起大拇指。她就是這麼個人,不怕事也不惹事,是禍躲不過,躲過不是禍。但他信一個“理”字,蠻婆總是伶牙俐齒,對村寨里的事她都敢插一杠子,不公平的事,就說屙屎都是頭一節硬,屁,新官上任三把火,鬼曉得他們會損些什

  么德哩。她討厭什麼十個黃花女 抵不上個捏屎漢,可男人們大多低估了她,挑抬的體力活她不比男人差一截,事後男人們都說,家有蠻婆,幹活快活。同樣她討厭那些興風作浪,叫舌根的女人,遇事裝死買活。人不要臉鬼都害怕。都是鄉里鄉親的,早不見晚相逢,你有幾根花花腸子,別人數都數得清,手伸到腳盆里是摸得着底的,何必侃天侃地的,有必要嗎?可他男人不這麼看,而且脾氣很犟,三頭水牯都拉不回來。別人家孩子摘了她家的果實或者扳了她家的苞谷,她只是說說:又不是你家的,想這麼打就這麼打?隨便得很,不要本錢也要氣力?

  蠻婆嘴快,但不胡攪蠻纏:“你這憨包相,三扁擔砍不出個屁,小孩子嗎,有志無志,看你燒火掃地。要做老來富,不做老來窮。槡條從小育,大來育不轉。”對自家的孩子,她管得緊,只要不餓着,冷着,品行要學個好,才不討人嫌,她討厭那些粗魯的做法,孩子是把草,全靠捶得好。娃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誰個不心疼,偏偏你說得出口,崽像爹女像娘,娃兒讀書只要讀得,就是賣房子也要送。她常常跟楊說,我們受了些冷言冷語,吃了些沒有文化的啞巴虧,孩子就不能再走這條老路了,老人們常常說,兒女有出息,安田買地做甚麼?兒女無出息,安田買地又做甚麼?給兒女指條活路才是響噹噹的道理。

  在村寨的路口,碰上放學回家的姐弟倆,有人還時不時地逗笑他們,看看咯,蠻婆家的娃崽挺逗人愛的。

  “你媽平時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把你老子嚇得幾倒退,要是我是你老子,屙屎都隔三丘田,叫你媽睡床旮旯不敢睡樓板上,看她還敢不敢吊歪﹗”一個名叫“狗屎蜂”男子打趣地說道。

  “我們才不希求你,像頭瘟豬樣。”說完,姐弟倆就飛一般地跑開了。

  23

  男人的衣裝,女人的面子,“楊怕怕”

  在外總也有風光的時候,蠻婆說我家老楊也不在人前,也不在人後,坐有坐樣,站有站樣,不是妑耳朵,更不是大妑苕。

  但“楊怕怕”又是極要面子的人,有客人來家,便壯着膽子吆三喝四地擺布蠻婆燒茶做飯,而蠻婆也很聽從他的使喚,嗯嗯地應付着。

  六月初六天,“楊怕怕”醉意曚曨,樂顛樂顛地走回家,蠻婆問他,為啥喝成這個樣?楊說高興唄,高興你還管得着嗎?蠻婆兩手叉腰,怒視到:“高興個毛蛋,俗話說當喝三杯只飲二巡,酒是穿腸的毒物,色是剮骨的鋼刀,你不怕丟人現眼我還怕哩”。

  “楊怕怕”唱道:“蠻婆呀蠻婆,到底你要這麼磨搓我,淚水打濕的臉帕絞得滴答滴答地流,在眾人面前怎麼昂起高貴的頭。唉﹗喝口燒酒解憂愁,不覺白了中年頭”。

  “楊怕怕”說:“喝口酒是那門子的事,又不犯國法,嗓門大的像擴音器,有你這樣的婆娘嗎?蠻婆說那可是犯了家規的了。”“楊怕怕”順勢把手往蠻婆的肩上搭去,蠻婆一賣身子,“楊怕怕”就是一個趔趄,一隻肥大的手晃過來,拎住“楊怕怕”的耳朵:“回屋跟我交代交代,貓抓糍粑——脫不了爪子。”

  “楊怕怕”壯着酒膽:“你好會生吞了我不成?”

  “我活剮了你﹗真是稀泥巴上田坎——扶都扶不起來。”

  “楊怕怕”說是去找做建築的表弟商量咱們家蓋新房的事,才寬喝了幾杯,這也要怪罪?真搞不懂。

  蠻婆扶他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把他“剮”得只剩下一條紅彤彤的小褲衩,蠻婆撲哧一聲,爽朗地大笑起來,又急忙拿濕毛巾給他全身擦了一遍,找來蒲扇打起涼來,“楊怕怕”嘟嚕着含混不清的話:“嗯,除非貓兒不吃魚,我就不喝酒,值-----值 ----就這樣,好----”。 蠻婆起身關好房門,搬了凳子到床前,繼續搖動着手中的蒲扇,那姿勢就像跳花燈時那樣嫻熟,快活。

  “楊怕怕”雖然有些懼內,但從心底里很佩服妻子有遠見,她不欺軟也不怕硬,更不是老婆婆吃桃子——只拿軟的捏。她支人待客禮是禮,法是法,話也說得在行,心直口快,但也會勸化人。說牙齒和舌頭再好,舌頭都有要被牙齒咬,公雞打架頭對頭,夫妻打架不記仇,早晨關究洗臉帕,夜晚關就花枕頭。一個家庭被蠻婆操持得充滿生機,這就是蠻婆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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