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一天天變老的大姐

　　親愛的大姐：

　　新年馬上就到了。過了這個年，你就66歲了，已經步入老年，我，也46歲了，人到中年。

　　大姐，想起這40多年來，你對我的照顧，陪伴和愛，我的心就熱熱的，眼眶也紅紅的，因為這麼多年來，大姐給予我太多太多。

　　大姐，記得我胸口的那個疤痕嗎？那一年媽媽住院了，多病的我咳得喘不過氣來，大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壯着膽給我拔火罐，火大了，於是燒下一個疤。四十多年過去了，只要一看到這個疤痕，大姐總要心疼一回，自責一回。

　　大姐，記得媽媽告訴過我，小時的我沒奶吃，餓的嗷嗷哭，大姐親我的小臉哄我，我就把大姐的嘴唇當成媽媽的乳頭使勁吮吸，直到睡着，那時，大姐的嘴唇常常因我吮吸而腫脹得老高。

　　大姐，那塊巧克力你早已不記得了吧？那天，三四歲的我和三姐一起在村頭老井旁，興緻勃勃的踩踏春天泛起的泥漿，遠遠地聽到大姐喚我們回家，你遞給我倆一塊褐色的奶酪一樣的東西，我倆用舌尖一下一下的舔，慢慢地品嘗那奇異的又甜又苦的味道，大姐在一邊看着，滿足地笑了。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塊巧克力，我想，那時的你根本不知道巧克力的味道，你連舔一下都沒捨得。

　　大姐，記得咱家剛搬進父親和你上班的那個廠區宿舍嗎？我和三姐常常到車間里去玩，抬頭仰望那高高的吊車，因為那上面坐着我們的大姐，你身着灰藍色的工衣，開動吊車，威風神氣，我們的心裡多麼自豪！

　　大姐，我八歲那年，父親得的那場大病，讓年幼的我多麼恐懼！是大姐求醫找葯，日夜護理父親，拚命把父親從死神手裡奪回，那時，你也才二十多歲，巨大的壓力你一個人倆只肩膀扛起，為了咱們完整的一個家，有父親在，弟弟妹妹就不會缺衣少食。

　　大姐，為了供養弟弟妹妹，你三十多歲的時候才成家，遠嫁到呼市，聽爸媽說你經常嘔吐，年幼的我並不知道那是妊娠反應，為了寫信問候你的胃病好沒好，讓父親教會我寫胃字。

　　那年，你黃疸炎，媽媽去醫院看你，怕傳染，不帶我去，我懇求媽媽，說我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你一眼，媽媽同意了，我在病房門外偷偷的看你，好想好想跑進去，撲在你懷裡。

　　大姐，還記得你為我親手縫製的那件連衣裙嗎，淡粉的布裙滾白邊，半袖緊身收腰，裙裾像一朵開放的喇叭花，左胸還綴了一朵花，薄紗編的花瓣，布包的小扣子做花心，我們的小學老師特地把我叫到辦公室去，牽起我漂亮的裙角，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讚不絕口，那一刻，我是全校園全世界最美的女孩!

　　大姐，還記得過年時你給我買的新衣嗎？嫩粉的條絨褂子，前胸打一道橫邊，左右各綉倆只鵝黃的毛茸茸的可愛小雞，再配上那雙紅紅的小皮鞋，無論去誰家拜年，都是最漂亮最受誇獎的!

　　大姐，記得你遠嫁后，為了保胎，好長時間不能回家，那時我好想你，我們的政治老師長得有點像你，我就每天盼望上她的課，課上我靜靜地盯着她看，我覺得她就是 你，我就把她當成了你。那時，我常常想你想得不由自主的流淚。

　　大姐，記得我上初三那年正月，你回家探親，，天還沒亮的一個早晨，我就被你和爸媽的說話聲驚醒，我看見你 趴在枕頭上吸煙，習慣性的皺着眉，長長地嘆氣，你說，如果將來小妹考不上大學也找不到工作，你就辦個退休好讓我接替你的工作，有碗飯吃。我懵懂的心猛然生起覺知，我怎能讓大姐為我如此憂心？我要做好我自己！從那一刻起，我給自己立了志，少年的心從此揚帆起航。

　　還記得嗎？那年我參加高考，大姐頻頻來信鼓勵我，指導我填報志願，口試之前，到處求人託人找關係，要知道，大姐你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工人，但為了妹妹，你從來沒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大姐，還記得有一回你從呼市寄來給爸媽織的毛衣，從鼓鼓囊囊的毛衣口袋裡掉出來一卷錢，一角的，兩角的，整整齊齊的一疊，媽媽一邊一張一張地撫平整，一邊嘆息着說：還是我大閨女好，多會兒也惦記她媽的窮日子。看着那些皺皺巴巴的零錢，我的淚悄悄地流下來，我好心疼我的大姐，我知道，就是你窮到吃水煮白菜，也要省下一口給我們。後來大姐得了膽囊炎，我認為那就是你為了攢錢，每天省一角的早點餓下的毛病。叫我們拿什麼報答你呢？ 我的總是想着家，想着弟弟妹妹們而忘了自己的大姐！

　　大姐，那年當我背井離鄉來呼市追逐夢想，又是你接納了我。姐夫騎着那輛舊自行車去車站把我接回家，從此我佔據了你家僅有的那張舒適的沙發，一住就是六年。你給我做了六年的飯，洗了六年的衣，姐姐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總這樣跟我說。你和姐夫把我當成你們的女兒疼愛，包容呵護。當同事給我氣受時，你忍無可忍，氣憤地告訴她，我有一個大姐會不要命的保護我！看着大齡的我一天天形單影隻，大姐總是唉聲嘆氣，緊鎖着眉頭，現在我懂了，那是大姐為我擔心憂慮。

　　2008年，我結婚了，壓在大姐心上的石塊終於落地，在我生女兒的那天晚上，大姐一夜未眠，第二天，你來看我，看着平安無恙的我和身邊的寶寶，你紅着眼睛說，大姐好擔心你，一晚上心跳如擂鼓。

　　再後來，。。。

　　現在，我們的大姐是年逾花甲 的人了，腰身不再挺拔，頭髮日漸稀疏，眼睛也已昏花。原來愛嚼大豆的你，現在每餐飯後都要拿牙籤仔仔細細的挑牙，你已經不再是那個事事沖在弟弟妹妹們前頭披荊斬棘的年輕的無畏的大姐啦，你累啦。你是為我們操勞半生的老姐姐啦，從你命運多蹇的童年，到做了婆婆的今天，你把最燦爛的年華奉獻給了咱那個大家，從來沒讓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好吃的我們吃，吃苦受累大姐扛，你現在已經再也扛不動啦。

　　大姐，我們都已長大，你再也不要為我們操心啦，從你身上，我們學會手足相親，互相挽扶。我們學到你的正直與無私，公正和善良，錚錚傲骨，堅韌不屈，你對我們的愛，我們從來都沒有忘記，你是我們的榜樣和驕傲，我們真的崇敬你。

　　大姐，是你教我們做人的道理，是你告訴我們做人要有志氣。現在，看到你有時候和媽媽發脾氣，我們也理解你，你也是個老人了，有了老年人的苦衷和對衰老的恐懼，也想要大家像對待孩子一樣哄哄你，大姐，我們懂你，我們會好好愛你，儘管你不求回報，我們也要好好報答你，我們只要大姐健康快樂的過好每一天，把年輕時沒有享的福補上，只要你好好的，我們就心滿意足。

　　大姐，不管我們走到哪裡，去向何方，你就是承載我們的那座發射塔，我們從你那裡起飛，衝天而上，有你在我們身後眷戀不舍的遙望，我們就會飛得更高更遠，燦爛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