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屁股年代【一】

　　光屁股從家裡溜出來的時間一般選在午飯後，太陽毒的發黑，光腳丫踩在黃土路上燙得生疼。大人們勞累了一上午收拾着躺下來歇了。我們三個提上小桶噔噔噔跑到村外莊稼地里，觀察哪個黃鼠洞有新的痕迹，便在附近的樹坑裡提上半桶水，咕嚕嚕灌進去，然後小腦袋擠在洞口聽，先聽到自己的心跳。若聽見裡面噗通噗通的聲音便是有情況，急忙做好抓的姿勢，不一會一隻黃鼠便濕漉漉地爬出來了，當然是誰的手先逮着就歸誰。

　　虎娃長得結實，跑起來圓圓的屁股蛋子一顛一顛的，肩膀曬得很黑，有掉皮的痕迹。喜娃卻很白，想不通怎麼曬都不黑，流出來的汗都亮晶晶的，但是瘦得看見身上的骨頭在活動。我們趕緊回家，要趕在父母們睡醒之前安頓好戰利品，找根細繩拴上，要結實，不然它會咬斷跑了。然後爬在炕頭翻開小人書看三國。比我們大點的孩子玩的級別要比我們高很多，他們會組織起來，拿上家裡的小鏟在坡上挖洞，洞套洞，結構像是袖珍型陝北窯洞，但只容一人爬着進去。裡面的組織卻很嚴格，司令，營長，連長，班長各自有窩，用報紙疊的手槍用鍋灰染黑人手一把。我們三個是不讓進去的，對我們戒嚴。後來我們自己在旁邊學着挖，但是沒成功，只是弄得滿頭滿身的土，回到家免不了讓母親拿笤帚把子在屁股上啪啪的打出紅紅的印記，好奇小黃鼠那麼大本事，連家都安在洞里，我們不能。

　　現在的小孩沒有不穿衣服的，那時候，這種光屁股的中國男孩隨處可見，大家都一樣窮，沒有讓誰先富起來的說法，做衣服都做的大，可以多穿幾年還能裹住身體，所以每個孩子穿的衣服都不合身，上身長下身短的，站在一起就像歷史書上法國革命時的別動隊似的烏七八糟。衣服沒有四季之分，除了一件棉衣就是單衣，夏天天氣熱了穿上衣服也不舒服，倒不如脫光了更洒脫一些。

　　光着身子的小男孩跑起來誰也追不上，就是被抓了也容易逃脫，我們三個就這樣一次一次的“偷”東西而更加膽大妄為，當然多半是偷自己家的東西。

　　但是，一切不完全盡善盡美，光屁股男孩也有致命的弱點，就是他們的小雞雞。不知道大人們為什麼那麼喜歡它，逮住了用三根指頭揪住就是不放，還咬着牙，要讓你答應他們的條件，回答各種不着邊際的問話，不答應會一直揪住不放，大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的意思。直到疼得眼裡溢出閃閃的淚花才滿意地把你放了。這個時候你也有了某種穿越感，你是非洲草原上剛生下不久的一隻小鹿，被豹子或豺狼叼了去，被逗得一點兒都不開心。

　　喜娃一次還讓村裡一位叫老頑童的爺爺不小心揪過了勁兒，腫了三四天。他有了記性，以後只要看見老頑童的影子，撒腿就跑，要沒了命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