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所外的荒草

　　我寓所的西邊是一座綿延兀立的土塬，因而別處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的光景，我這裡卻先自晦暗了。而後便是黃昏夜幕，實在寂寥得很，也沒什麼好看的。其實我這裡也是有水的，寓所南邊是一條水溝，土塬衝下的雨水和鄰居的生活廢水都一併流將下來。水溝的南邊是幾處墳塋一口廢井，四周長着繁茂的荒草。有時伴着黃昏的清風，送來淡淡的別樣的氣息，或許可以充作另類的情致。但也正是因為寓所的清幽和經濟實惠，在妻子的堅持下，我們來此安居，住了下來。

　　當斜陽漸漸隱去后，在寧靜的黃昏時分，擺脫了俗務的我會攜了書本到房頂去細細品味。累的時候，一低頭就看到了腳下的荒草，就看到了這些無人欣賞、無人理會甚至是任人踐踏的生命，就看到了這些儘管自生自滅、寂寞成長卻始終生機盎然的精靈。於是，我就常常為它們感到惋惜。這些頑強的、可愛的荒草，不知它們痛苦的軀體中還有夢嗎？會夢見自己終有青蔥的一天嗎？荒草也會開花，哪怕這花朵小如米粒、素樸異常，也是對大地的點綴和回報。

　　在頗有些悶熱的初秋之夜，我睡不着，爬了起來，拉開窗帘，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竟然聞到一種奇異的、微苦的清香。奇怪的是，這清香變得濃烈了，難道是荒草開花了？我扶着窗欞，藉著月光一看，荒草有沒有開花尚不敢斷定，長勢卻很喜人，已經能沒膝了。

　　前段時間，朋友認為它們會招引蚊蟲，還勸導我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我當時頗不以為然，沒想到它們竟長得這樣快。難道這濃郁的清香竟是對我的報答？

　　我一直認為，每一個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何況它們是野生的，並沒有妨礙我，也不需要我的任何付出，更何況它們的生命力如此頑強。它們對自己的生存環境從不抱怨，將生命的意志伸向藍天，將並不粗壯的根刺向泥土，努力生長，努力綻放。它們是否遭到過嘲笑、冷眼甚至打擊？即便它們心存感恩、美麗綻放，是否也將遭到踐踏、終成灰土？它們不想這些，只是一心向上、矢志不渝。它們的生命力，難道不比溫室里培育出的名花貴草要強勝百倍？其頑強的意志、向上的品性難道不值得讚歎？

　　真的，我深愛這些荒草，並願以荒草勵志。真誠希望如荒草般存活的人們都能自強不息，在紛繁蕪雜的塵世活出自己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