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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已逝

手機:M版  分類:寫人散文  編輯:pp958

  季奶奶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她說話總是熱鬧無比,傳的老遠,惹得街坊鄰居都出來拉家常。她邊笑邊說,嘴咧的老大老大,話到起勁處,兩個嘴角便堆起幾圈唾沫。

  我上育紅班的時候,一放學到家,看到媽媽不在,就坐到門前的台階上哭叫,嗓門拉的又大又長。季奶奶聽到了,就會把我帶到她家,從灶膛里摟出一塊紅薯給我吃,剝開燒焦的黑皮,裡邊是黃澄澄的一層瓤皮包裹着白嫩嫩的瓤肉,嚼起來香面松甜。季奶奶一邊看我吃一邊悄聲問我:“你媽媽要是不要你了,把你扔到狼狗山上不管,你該咋弄?”

  “我跑!我自己跑回來!”

  “其實你不是你媽媽親生的,你的親生媽媽在市裡住,人家可有錢了,住的是大樓房,家裡有彩電冰箱洗衣機,嘖嘖,你咋就不找你親媽去?”

  我一邊吃一邊聽,她這話在我沒上學時都說過N多遍了,我都聽煩了,會背了,但季奶奶每次都說的很認真,她故意壓低聲音,眼神和表情流露出悲傷和惋惜。我說過找,也說過不找,其實我壓根就沒相信過季奶奶的話,我媽媽告訴我,我是從山洞裡刨出來的。

  再大一點的時候,我經常陪季奶奶去田地里給豬拔草,媽媽給我一個五十斤裝的磷肥袋,我不到一個上午就把它給塞的滿滿實實,實在裝不下了,我就幫季奶奶拔,她拿的是一百斤裝的化肥袋。等我們兩個都裝滿了,便頂着炎炎烈日一路走走歇歇的扛回家去。季奶奶問我熱不熱,我說熱,問我累不累,我說不累。那年夏天,我晒成了一條黑泥鰍,爸媽都這樣說我。

  隨着年齡的增長,我的學習任務也越來越重,媽媽把我囚在屋裡溫習功課。季奶奶的笑語不時的蹦入我的耳朵,偶爾會聽到她提起我的名字,向我媽媽打聽我的學習。她說話還是那麼熱鬧,一跳一跳的,總踩醒我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斗轉星移,我忽然長大了。小學,初中,高中,不給我喘氣的機會,為了充分的利用時間,我一直選擇住宿,漸漸的淡忘了季奶奶。有一次過星期回家,見到季奶奶在我家門前的樹蔭下乘涼,她的頭髮全白了,她看到我,說我長的漂亮了,穿的衣服很合身很整齊,不像**露着腰。我沖她笑了笑,媽媽在一旁接了話茬。她又提起我小時候的事來,一邊說一邊笑,嘴巴咧的老大老大,嘴角堆起了幾圈唾沫。我的內心突然緊了一下,騰起一股酸澀和凄涼,我多麼想像小時候那樣跟她說話,但一種隔閡無端的哽遠了距離,我勉強的微笑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事無常,我怎麼也想不到這竟是最後一次見到季奶奶。原來,她早已得了肝病,她的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沒有一個肯盡孝心,最令人痛恨的是,她的大女兒自己不願出錢,也阻止弟妹出錢給季奶奶看病。村裡的老人看不過去,都去責備她大女兒,告訴她,她娘是怎樣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的,人都有老的時候,太壞良心是要遭報應的。但打女兒根本不理會,說是醫生的意思,她娘的病沒法看了。季奶奶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後就離開了,她死的時候身體蜷縮在一起,舌頭伸的老長老長。

  故人已逝,但季奶奶咧大的嘴角以及嘴角邊堆起的幾圈唾沫時常走進我的眼睛,沖我盈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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