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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命年

手機:M版  分類:散文欣賞  編輯:pp958

我的本命年 標籤:我的中國夢

  2012年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年份,瑪雅人曾經預言這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前後地球會有大災難。這個信息我是聽說的,頭些年一部外國人拍的電影把沒譜的災難演繹得驚心動魄,看了就讓人揪心。但是我沒有害怕,原因是我一直認為我的生命質量和生活質量嚴重的成色不足,我很卑鄙的認為有那麽多成色好的人能和我一起罹難那是一件難得的事兒,我會感到很欣慰。

  對於我來說我還是很關注2012年,原因是這一年是我的本命年。在中國本命年被賦予了很多的神秘色彩。據說本命年的運氣大多都是不太好,為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是個很單純的人我不敢得罪各級神靈,不管是陽間的和陰間的。大年初一當我母親拿出給我買來的紅襯衣紅內褲和紅襪子的時候,我毫不遲疑無限虔誠的穿上了,我感謝我的母親。

  我要說的是我的睾丸在我的本命年、在靠近會陰處長了一個‘燜頭’。後來這個‘燜頭’被一位有名氣的中醫確珍為應該叫‘穿襠發’。穿襠發一直折磨着我,以至我有些頹廢。

  對不起,很難為情一下子就扯到蛋上了,我是個正經人,除了在我妻子面前,我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中展示過我的隱私之處,當然,去公共浴池也應除外,這一點我妻子很欣慰。這一次真的是迫不得已。

  我的性格有很多弱點,比如難為情就是其一。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弱點我後來也不會遭那樣大的罪。我一直隱瞞病情,我其實很痛苦,但是我不好意思說,包括對我的媳婦。有時候我會恨我自己有這樣的弱點。我竟不如一個女人,在網上一位叫露露的妹妹全身心地把自己能漏的地方都展現給世界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了,而我卻不能。我現在認識到:如果難為情也是一種品質的話,完全可以向露露那樣,以一種敢做門檻的精神毀掉它。

  儘管很難為情我還要說到睾丸,因為我的故事和最後走向手術台而且所遭的罪都是它引起的。

  我活了四十年沒太正兒八經的注意過我的睾丸。我是一個普通人,一直為普通的生活而忙碌,過着普通人的生活。我的睾丸當然也和我一樣的普通,既沒經歷過風雨也沒見過彩虹。我說過,我是個正經人,在我的身體部件中它一直是屬於正常磨損狀態。因此,我幾乎沒有過一丁點保養它的概念,直以為它生活的很好,我沒有正眼看過它但是我從來沒有對它不好過,就像普通人家養的孩子一樣,冬天它凍不着,夏天它也熱不着,每天我都會給它清洗,據說普通人都會這樣。它一直很乖的跟着我,我們一直相安無事。現在我為我對他的忽略很感到慚愧。

  2012年的五月份,睾丸發飆了。為了能很好的表述以下發生的事情我希望讀者們在心目中先把睾丸想象成一個布口袋,因為總是睾丸睾丸的我有些難為情,我知道這樣的想象會使很多追求完美、熱愛睾丸的人感到不舒服,但是這樣有利於我的性格,能使我毫無顧忌的把事情說清楚。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樣的擁有豐富得想象力。

  在布袋的底部先前只是起了一個小紅包,等我發現的時候是由於我有了疼痛的感覺。過了很長的時間,我把這個問題告訴了我妻子,我妻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我妻子告訴我一定要講衛生。我聽出了他言外之意,我心有不服,但是我不想爭辯,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在我妻子面前我所有的爭辯都是徒勞的。我開始吃消炎藥、打消炎針並且加大力度講衛生。過了半個月紅包一直不消而且又有了新的發展。問題有些嚴重,妻子讓我去醫院看大夫。我最不愛去的地方除了我**家就是醫院了,更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病的不是地方。我說過了,我的弱點其一就是難為情。我不知道怎樣去和大夫說甚至我不知道要掛哪個科的號。我又等了幾天,紅包開始流水,又挨了幾天紅包上又張開幾個小口流深紅色的水,疼。因為疼我走路有些費力,走路的姿勢也很難看,我是很注意我的形象的,儘管我的生活質量不高。

  我下定決心去醫院是在七月份的某個下午,那天陽光明媚。我的一位無話不說的發小打電話要見我。他看到我的德行一定很慘,於是我說了我的病,於是他很溫柔的對我進行了一番‘恐嚇’。他叫德綱是純粹的穆斯林,我一直認為他是個好人。他長着一副中東什葉派的面孔,荒蕪的頭頂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他建議我去看看中醫,他很缺德的說:你再不看,你就要廢了。然後他嘿嘿的壞笑。我知道他說的‘廢了’是什麼意思,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媳婦,我真有點恐慌了。

  我去的是一家中醫診所,是慕名而去。診所坐落在一個菜市場的拐角處,門前有很多的垃圾。之所以說慕名而去是聽說那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雖然是退下來已經過氣兒的老大夫,但是技術還沒過時,並且治療燜頭一類的病非常拿手。診室不大,屋子裡卻堆了很多的人,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男老大夫正趴在一張很破舊的桌子上寫字。環顧一下四周,牆上除了蜘蛛網就是一面面錦旗,我心裡暗想:此處正合我意,首先大夫是個老頭子,不是老太太更不是小姑娘,總之是同性;其次這間屋子很陰暗,我不太喜歡明亮的地方,這種陰暗讓我有一種親切感。

  我在診室外面等了一個小時,等到人都走完了我才進入診室。老頭問我:咋的了?我說:起個悶頭,他說:在哪兒?我說:在下面。他說:在下面那兒?我說:這兒。我用手指向襠部。他說:你脫褲子吧!我把褲子脫下來,他說:你厥到床上去。我就厥到床上。“哦”!他說:是`穿襠發`。我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是啥?他說:‘穿襠發’。我聽明白了,但我不懂。

  老大夫說:中醫講瘡怕有名,從表象上看,你的病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你耽誤了,你這樣吧!回家先鹽水熱敷,要透風,不要吃腥辣的食物,養養看吧。我還糾結在‘穿襠發’這個名詞上。我問:啥叫穿襠發?老頭說:說了你也不懂。

  我媳婦會在我非常高興的時候數落我幹啥啥不行,我常常憤憤不平。我暗想,如果我幹啥啥不行你能和我二十多年嗎?做人說話要憑良心,我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爸爸,那是我的傑作,我真的覺得我行。

  我把我就醫的情況彙報給我媳婦,我媳婦說:你幹啥啥不行,去趟醫院竟然沒問出個‘蛋’來。她決定帶我去醫院去了解一下蛋的真實情況,而且去大醫院。

  我一直困擾我為什會得這樣的病,這種病和前世的所作所為有沒有必然的聯繫?我和我媳婦探討,我媳婦很認真、很果斷的說:沒有,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哦!我恍然大悟。原來本命年就會在布口袋上起‘悶頭’哦!我媳婦從側面說明了他並不是嫌棄我不衛生,我很欣慰。

  附屬醫院是一家很大的醫院了,有二十多層的高樓,既氣派又洋氣,一進一樓大廳就讓人覺得特別有身份。大廳里就象舉辦模特表演賽一樣擠滿了人。在這裡抓拍不到那種在馬路上的浮躁,人們都在按着固定的路線矜持的走來走去,真象看模特表演那樣表現出了高度的文明。我喜歡在一個公共場所能有這樣和諧的氣氛。

  我媳婦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但是她和我一樣沒有到醫院的經驗;她不知道我們應該掛哪個門診的號,於是我們來到了導診台前。

  導診台里站着兩位特別漂亮的小女人,兩個女人都是明媚皓齒的那種,看了就叫人賞心悅目。我喜歡漂亮的女人,有時候也會有想入非非、心猿意馬什麼的。我總懷疑坐懷不亂的事是編出來騙人的,真的坐懷不亂就太不人性化了。其實,大多數人是不會排斥美女的,只要手腳不亂心是可以亂的。我的心有時會亂,但我的手腳從來沒有亂過,我把這種現象歸為我是‘正經人’。但是,純正的穆斯林後裔德剛卻不這麼認為,他說:你從來就沒正經過,你只是有時會正常過。

  一寫到漂亮的女人身上就把思路引跑了,我還病着呢!

  我媳婦指着我對兩個女導診說:他起了個紅包流膿淌水的該去哪個診室就診。其中一位漂亮姐看了另一位漂亮姐一眼,然後,含着胸微笑熱情的對我媳婦說:您到四樓整形外科吧!哪裡有我們最好的專家,您先挂號,您還有什麼問題需要我服務嗎?謝謝!

  四樓看病的人要比一二三樓的人少多了。我媳婦領着我走進整形外科。整形外科里沒有患者只有一位男大夫。

  大夫認真的看我媳婦。他問:咋地了?我媳婦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走到前面來,我一直在她的身後。說:起個紅包兒,流水,疼。大夫看着我媳婦的臉說:你臉上也沒有包呀,你整哪呀?我反應很快,大夫可能是誤會了,這種情況有時候會有。我忙搶着說:不是她整,是我,長在這裡了。我指着襠部。大夫的表情有些詫異,但是他還是很敬業的。他說:脫了看看吧!我脫了,他說:厥到床上去。我象在中醫門診那樣厥了。他走到我的後面仔細的看,大約有五分鐘他說:你得把這個膿腫割去才能整呀。我說:是要動手術嗎?他說:對,不過我們這裡沒有肛腸科,你這個好像是肛周膿腫,你必須得做完手術才能整形。我提上褲子,我說:大夫,你說這叫什麼?他說:我的診斷是肛周膿腫。我說是叫‘穿襠發’嗎?他說:肛周膿腫。我說謝謝大夫,我這裡不常對外開放就不整形了。

  我和我媳婦笑眯眯的走出整形外科,笑眯眯的走到一樓大廳的導診台,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同樣笑眯眯的兩位靚女,我們笑眯眯的走出了醫院,喜興!真他媽的喜興!

  肛腸醫院是個專科醫院,沒有附屬醫院那樣闊氣,只是兩層灰突突的小樓,走進樓里一切都一目了然。我和我媳婦去的那天是星期日,是中午時分沒有患者,只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大夫在值班。我是個很難為情的人,我不想讓女大夫看,我問:有男醫生嗎?大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過來問我:咋地了?我媳婦搶着回答:肛周膿腫。她學得真快。我趕緊說:中醫說是穿襠發。我很敬重祖國醫學。女大夫說:你跟我過來我看看。我當時肯定一臉的通紅,我和我媳婦說:我想看男醫生。我媳婦冷靜的說:看吧,都一樣。我媳婦是個很大度的人。

  專科醫院的床和我去過的醫院的床是不一樣的;床的一頭是一個凹槽,就像個拉長了的‘凹’字。我還是厥在床上,但是我的兩條腿正好放在凹槽的兩邊,很舒服。專科醫院的大夫診病的方法也和我去過的醫院不同,我正暗自羞愧的時候,我感覺一根手指已經插進了我的肛門,而且手指還在前後的運動。一種撕心裂肺的疼從肛門一直頂到口腔,我不得不象處女那樣痛苦的“啊”出來。心想我完了,我被手指頭給雞姦了,我羞愧!

  女大夫摘下一次性手套說:漏了。我媳婦驚恐的問:大夫你說是啥漏了?大夫說:肛瘺了。我媳婦說:不是濃腫么?我說:不是穿襠發嗎?大夫不可動搖地說:肛瘺了。我媳婦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小聲的對我說:四個名了。我沒搭理她,我問大夫,我問:這種病怎樣治。大夫說:必須做手術。我說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大夫說:沒有。後來,大夫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媳婦也沉默了。臨走的時候我問大夫:您貴姓?大夫說:我姓姚。

  我是二零一二年十月十五號上午住院的,手術也在這一天的下午做的。這一天就像我第一次約會的那天一樣陽光燦爛,那一天是在二十五年前。

  給我做手術的不是姚大夫,我找了個熟人請到了院長。院長是個男的,長得白白凈凈的,從外表上看不出院長能有什麼愁事兒,他見誰都是笑眯眯的,給人感覺就特別溫暖。手術是在二樓的一間小房子里,房子的中間有一張手術床,這張床在電視里我見過,是女人用來生孩子的那種產床。起初我以為他們把我領錯地方了,後來做上手術了我笑我自己少見多怪;做肛瘺手術和生孩子其實都是在人身體的同一個地方,只不過是講不同的故事罷了。

  和院長一起給我做手術的還有一位四十左右歲的女大夫,她戴着口罩,說話的聲音很輕,我發現她的兩隻眼睛很美,當時我很欣慰,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我的主治醫,她姓王。

  在做手術之前院長很詳細的給我講了手術的流程,他說:手術非常簡單,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完活了,三天就可以出院養着了。我說,術后疼嗎?院長說,不疼。我信了,我是個很容易相信大夫的人,當時我很欣慰,過後我才知道院長說的一半是真的一半只是個溫暖的謊言。

  麻藥是從腰椎打進去的,打完麻藥后我平躺在手術床上,兩條腿像產婦一樣分開架在手術床的支架上。院長和王大夫一起為我做手術。院長問我:有疼痛感嗎?我說:很麻。於是我就聽見金屬碰擊發出的清脆的響聲。我想:演出開始了。我又聽見金屬和肉接觸后發出的吱吱聲,也許不是聽見是感覺,我有些害怕。我想:能不能碰壞我的要害呀!不會一下子毀了我吧!我還很年輕。我的心情很複雜。我又聽見王大夫說:放鬆,把腿劈開……

  果然像院長說的那樣手術只用半個小時就完活了。我是一個人走着回病房的,我沒感到特別的痛,我感覺一切都太簡單了,我很欣慰。

  下面我要說的是我手術以後的事了,更多的是想介紹我的幾位病友,我們相處的很好,我是個很重情義的人。

  病房號是204室,我媳婦花枝招展喜氣洋洋的在病房的門前等着我,就像迎接遠歸的情郎。看上去她很興奮,臉潮紅。她的邊上站着我的一個兄弟,他是來幫忙的。我以為做手術都是站着進去躺着出來,我是個辦事嚴謹的人,所以我請他來。他的表情看上去也是很喜興。

  病房裡已經有兩位患者了。打過招呼我知道了他們分別是老韓和老白。

  老白此時正蜷縮在床上。他是先我兩個小時作的手術,一身的痛苦狀,床邊上站着一位和老白年紀相仿、面孔白白的中年女人,我猜想那可能是老白的夫人,後來事實證明那就是老白的夫人。

  我要先說老韓。老韓有五十多歲長着一張笑眯眯的臉,眼睛不大,中等個頭。能讓人感動的還是老韓稀疏的頭髮和開發過早的額頭以及微駝的後背,一看老韓就是個好人。事實證明老韓真的是個好人。在這裡我要特別的感謝老韓,老韓在他出院之前一直很照顧我和老白。

  我和老白是同一天入院的,老韓已經住了十多天了,老韓得的是痔瘡。關於痔瘡我不想介紹得太多,俗話說十男九痔,這種長在肛門口上的病就像口角生瘡一樣很普及。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要手術治療。就像四零五零的優惠政策不會落在每個人的頭上一樣,關鍵要趕到點上。老韓就趕到了必須要手術治療的點上,後來在醫院裡我發現象老韓這樣趕到點上的還真不少。比如像我,一般的倒霉事我都能趕到點上。老韓自我介紹他原是蹬人力三輪車的,不幹了,現在在一家鋼廠做工,他為了證明現在是在鋼廠上班曾經吐痰給我和老白看,他已經離開工作崗位快半個月了,吐出的還是黑色的帶有微小顆粒的痰。看得出老韓對現在的工作不是很滿意,但是他認為總比蹬三輪車要強,他懷疑他的痔瘡就是蹬三輪車蹬出來的。

  老韓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看上去精神狀態也很好。晚飯的時候他在醫院的食堂要了一碗很稀很稀的麵湯吱吱溜溜地喝,喝的津津有味,他說他天天如此。那時候我和老白疼的一點食慾沒有,我很羨慕他。叫人感動的是老韓一邊喝湯一邊告訴我和老白一定要喝稀的,一定要吃香蕉一定要吃菠菜,結論是:每天排便的時候不會幹燥少遭罪。我不知道老白當時有沒有聽老韓的嘮叨,當時我是不以為然。我暗想:喝稀的就能拉稀的嗎?這好像不靠譜。但是後來事實證明老韓說的一切都沒有瞎掰,老白就由於飲食不當第二天乾燥而痛苦萬分。在這裡我再一次的謝謝老韓。

  老白。從病床上看老白個子不高,看着很年輕,後來他說他五十五歲了比老韓還大兩歲。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雙眼暴皮包裹着一雙不是太大的眼睛,總之,老白長得很帥氣。雖然我第一眼看老白老白就以一張飽滿的痛苦萬分地表情示我,但是我還是感到了他的善良。我起初以為老白有‘思密達’的血統,後來老白告訴我和老韓他和他的太太都是穆哈默德的子孫。老白也是痔瘡。

  老白和我求醫的經歷差不多,先前也是到處求醫問葯,也耽誤了幾個月最後不得不做了切除手術。老白痛得厲害。他先於我兩的時辰做的手術,我們是同一個主治醫生。我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的麻藥已經過勁了,老白正滿頭大汗的在病床上調整着自己的姿式,一會厥着一會躺着一會跪着把頭埋在兩腿之間。看得出來不管是哪一種姿勢也不可能刷新老白臉上痛苦的表情。老白的太太有些不知所措,和老白一樣善良的臉上同樣堆滿了痛苦,她竭盡全力的配合老白的調整,臉色和我媳婦一樣漸漸地也發生了潮紅。

  老韓一直在小聲的安慰老白: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了。可是兩會兒,三會兒老白都沒好,而且發展到哎呀呀的滿床亂爬。事情有些嚴重,老韓的安慰顯得有些空洞,最後還是老韓提醒找來了大夫給打了一針老白才安靜下來。老白安靜下來了,我開始疼了。

  我開始疼的時候是老白安靜下來然後我又撒了一泡尿以後。在這個時候我才思想到院長的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我先說一下我是怎樣的疼法以饗沒有這樣疼過的朋友們。

  剛開始的時候我感到做過手術的地方有一些火辣辣的疼,但是是能忍受的那種。大約又過了一會,我感到我的手指和腳趾都在疼,我依然堅強着。我想我不該像老白那樣,因為我比老白和老韓都年輕。大約又過了一會我有些納悶,我做手術的地方是在屁股怎麼會全身都疼?我已經找不到我的痛點了而且已經快到了我能忍受的極限,我彷徨。我曾經看到過一句成語叫‘剝膚之痛’,我感到我就是那種。此時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我由衷的甜蜜的呼喚我的媽媽:媽呀!我要吃止痛藥。我媳婦幫我服下止痛藥,她也有些手足無措。

  要說老韓是個好人呢,真的不假!他又開始安慰我:過一會兒就好了,吃藥會影響傷口癒合,過一會兒就好了。過了一會他又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排完便比這還痛呢!老韓一臉過來人的同情和無奈。

  當天晚上我一點食慾沒有什麼也沒吃,我煩。我把媳婦打發回家了,她走的時候有點戀戀不捨。老白的太太堅持留下來照顧老白沒回家。看得出來他非常熱愛老白;我沒記錯的話還給老白餵了了幾個餃子吃,兩個人親親我我的,好生讓人羨慕。

  幸運的是我在手術后不久就排了尿,這一點在術后很關鍵;不幸的是老白一直有尿排不出來,這一點真的很糟糕。

  到了後半夜兩點鐘了,老白和太太還在探討如何把尿灑出來的問題,這一宿病房裡的人都沒有睡踏實。先前老白太太要給老白接尿,接了很長時間老白不行;老白拿着尿壺試着自己來,不成功。老白認為是太太在面前的緣故,他狠下了心深更半夜他把太太攆出了房間,我看見他太太一臉的無辜,就這樣還是沒成。老白又深刻的認到是房間里的燈光太亮了影響他正常發揮,於是老韓把房間的燈關了,可還是不行。老白已經憋得臉色臘黃。老韓出了個主意,他對老白的太太說:這樣吧,你把暖瓶的水倒在洗臉盆里來回的倒讓他聽聽流水聲看看行不?倒了,深夜裡水聲嘩嘩聲音很大,結果還是不行。看得出來,老白真的太難受了。最後,老韓又出了一個主意:吹口哨吧!老白太太不會吹,老白忍着痛自己吹,夜半三更哨音優美,這回行了,老白終於尿出來了。

  做肛腸手術最要命的是術後排泄,就一個字“疼”。這一點得到了患者們充分的認同,住在這裡所有的人都一致認為排便就如同想象中的上大刑。肛門,一處很少讓人象嚮往陰道那樣嚮往和挂念的地方,其實每天都在重複着有肛一族最重要的工作,可惜的是,我們會常常的忽略,這真是很悲哀的事兒。手術后的肛門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在強烈的提醒着這裡的每一個人:熱愛生命,關愛肛門。

  住在202房的老趙每次去廁所都要痛罵自己:讓你再喝,讓你沒臉……他術后乾燥,他認為他的混合痔是喝酒喝出來的,因而他痛恨自己。

  第二天和以後幾天的排便是檢驗患者意志品質的時刻。主要的是看誰堅強。很羞愧,我沒有經得起考驗,第一次我就疼的渾身大汗淋漓,我是眼含着熱淚完成了排便工作的,以後我非常抵觸排便。老白很堅強,他有一些乾燥,後來懷疑是因為他頭一天吃了幾個餃子才幹燥的,他在排便以後幾乎痛得暈倒在回來的路上,但是他沒有眼含熱淚。

  最堅強的應該是小白。小白是老韓出院的當天住進來的,他得的也是肛周膿腫。在我住院十天的時候,老韓已經在醫院裡養了十八天。他要走了,笑眯眯的臉上鋪滿了興高采烈。和老韓相處十天沒有見過他的太太,那一天他太太來接他。韓太太長的很小巧和老韓很相配,說話辦事利索一看就是灑落人。

  臨走的時候有點難捨難分,我和老白都感謝老韓,老韓不厭其煩的囑咐我們注意事項。老韓的太太有些等不及了,已經抱着老韓的行李一陣風似的走出了門,由此,她有了一個溫馨的綽號‘小飛機’。衷心的感謝老韓,祝願老韓和小飛機兒一切都好。

  小白年輕,黑黑的臉膛膀大腰圓身體很棒。小白的到來沖淡了對老韓的想念,這個不起眼的病房裡又了新鮮的血液。

  我很欽佩小白,小白沒有像我和老白那樣狼狽。他至始至終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做完手術不久就和他太太要牛肉吃,而且吃相認真、一絲不苟。我看過他的傷口,他的傷口很深、很大,像小孩子張開的嘴。我和老白疼的哎哎呀呀的時候,他總會冷靜的看着我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有一天我們在一起聊天,我向他表達了我對他的敬佩,我說:你真的很堅強,咱們三個你是最堅強的。小白說:哥呀!我是在忍着呀!我也疼呀……有時候,隱忍總比難看好,小白是我學習的榜樣。

  204病房的對面是203。老薛就住在203室。我原以為他的年齡不會大過我,後來一打聽老薛實際年齡也有五十多歲了;長瓜臉兒白白凈凈的,據他自己說他吃了不少保健品所以長得很年輕。老薛最大的特點是在說話的時候必須要有動作配合,有時會因為表情和動作過於投入而痛的嗤牙咧嘴。老薛得的病很全,囊腫、痔瘡、加肛瘺,不過老薛很樂觀。他常會以慢鏡頭的走路方式到我們房間和我們一起暢談病情;幾乎每天早晨換完了葯就過來待上一會兒,我們房間里的人都喜歡他,都愛聽他講。我更喜歡他的捲煙,煙味兒很好聞。有一天到了晚上他才過來,臉色很難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呀!今天早上換藥疼死我了,我一天沒下來床。於是他面帶真誠地詳細講述了他換藥的過程:我剛厥在床上大夫說要看看我恢復的咋樣了,大夫就把手指頭伸進去了,她還來回的動,當時我疼得汗馬上就下來了,我疼得直叫喚,大夫一邊在裡面摳着一邊說恢復的不錯。我心裡想:親呀!快點拿出去吧!沒有這麼玩的!老薛說的這種玩法叫‘肛檢’,我和老白都讓大夫做過。不過老白要比老薛有智慧,當時我就在現場。大夫把手指插進老白的肛門老白的身體就向前探,大夫把手指向後拉,老白的身體就向後縮,他不硬挺。只可惜老薛先做了肛檢否者老白一定會把自己的方法傳授給他,老白是個善良的人。

  人的疼痛等級可分為零到十級,最高級是三叉神經痛,女人生孩子只在七八級。據有關資料記載:肛腸疾病術后的疼痛要高於女人生孩子。也就是說它排在了第二位。做肛腸病手術一天要換兩次葯,每次換藥都像是在傷口上撒鹽。而且,痛感的來源還不只是這些,你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咳嗽,不能打噴嚏,不能笑,更不能放屁。凡此種種都會讓你痛不欲生。我媳婦不以為然,她說:老娘們生孩子也沒像你那樣蠍虎,有那麼疼嗎?這娘們楞要氣死我了。

  氣歸氣,我還是要感謝我媳婦,她除了有時說點不太靠譜的話她把我照顧得很好。在換藥的時候,我看過老薛的傷口,看過小白的和老白的傷口但唯獨看不見自己的,於是我很挂念我的傷口。我叫我媳婦從家裡帶個小鏡子來,她不肯,她說:有啥好照的,又不是臉。我有些傷心。於是我試着用手機對着我的患處拍照,我的想法很聰明可我的手機沒有閃光燈,拍出的圖像不清晰,我看不清。於是,我對我媳婦耿耿於懷。直到有一天我快出院了她才拿來鏡子給我,她說:你那裡有兩個大洞,血肉模糊的,我怕你害怕才不給你鏡子,這回你好了你看吧!當時我的心裡暖呼呼的。我媳婦是個嘴冷心熱的主兒。我曾經說過自己認為很有哲理的一句話:不是每一個你鍾愛的女人都會為你付出,而你的妻子則是一個例外。

  住了十六天醫院我的病好了,終於好了!我的病友們也都陸續康復出院了,每次有人出院大傢伙都互相送送,惜惜相別整的就像兩口子似的。大家起誓發願這輩子也不來這地方了,這裡只是人生旅途中不經意下錯了車的一個小站,隨着歲月的流逝將會被永遠地遺忘。

  是我的發小德剛開車接我出院的,那天是2012年十月三十一號。我媳婦特意在家裡給我拿來一件新衣服穿上。她說我瘦了。

  已是深秋的季節外面的陽光依然明媚溫暖,就像我來時的那樣。街道兩旁上的樹已經退去了綠色,黝黑的樹榦挺拔着屹立在那裡,依然留給人一種堅毅的想象。十幾天的時間一切都沒太多的改變。坐在車裡我很欣慰。

  2012年就要過去了,2012年是我的本命年,2012年不是我一個人在過本命年。其實2012年也沒有什麼變化,我祝福2012。

  2012年瑪雅人預言災難的日子就要到了,讓人驚奇的是這個世界沒有恐慌,還是秩序依然。美國依然要重返亞洲、非洲人民依然想讓中國多給點錢多派幾名醫生,‘思密達’依然高聲地用沒有見過的原子彈和一奶同袍的‘思密達’叫板,俄羅斯一直佔著北方四島根本就沒打算還,富人依然過着富日子,窮人依然為一口飯而奔忙,房價依然有上升的趨勢,我依然生活在我的本命年裡……

  瑪雅人的預言是真的嗎?在這裡我只想和大傢伙兒說:別瞎猜了,好好的活着吧!

  特別感謝為我服務的醫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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