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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一棵讓人流淚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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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一棵讓人流淚的大樹 標籤:快樂的大腳

  車遙遙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一年來,這種情景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出現在我的夢裡,又有多少次又在夢中把自己興奮的醒來,又有多少次躺在縣城的大席夢思床上夢見自己躺在老家的小時候睡過的小木板床上。雖然在這個充滿擁擠、吵鬧、喧囂、勢力的小縣城,我也已經有了一套經親朋好友“八方支援”和我們夫妻二人“砸鍋賣鐵”而來的“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蝸居,但於這些皇城下長大的有着“原汁原味”城裡方言的自豪的“城裡人”而言,我們這些“外來戶”充其量只是解放后的“土八路”打進了城裡而已,黨只是暫時給我們安排了一隅歇腳的地方罷了,不是嗎?只要有一天這座高樓大廈土崩瓦解、轟然倒塌,一定會有一個人站出來雙手插在腰間斬釘截鐵地說:“諾,你們的房子在空中,你們到空中住去,現在這地兒是我的,我爺爺的爺爺留給了我爺爺,我爺爺留給了我,你們打哪來哪去……”所以這麼多年來,只要有人問我是哪裡人,我一直回答的都是老家的地名,我深深地認為: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心若沒有停泊地方,人就是在流浪,我的心在我的老家啊!

  “爸爸,你們到哪了?你們怎麼那麼慢呀?你快點呀!爸爸,你們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路途中,我們不斷地接到女兒這個既催我們慢又催我們快的矛盾的電話。

  窗外,不斷地呈現出女兒經常在電話中給我們“彙報”她學習“成果”的詩中的景象:

  一望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門前六七樹,八九十枝花。

  “爸爸媽媽回來了……”,女兒飛快地跑過來,抱住了我和妻的腿,妻蹲下來,女兒如小鳥般依偎在妻的懷裡。

  “她知道你們今天要回來,一大早起來就在路邊等着,一直不回去,隔幾分鐘就要打個電話”,父親說話了:“走,趕快回去,你媽把午飯已經做好了。”父親邊說著,邊幫忙把車上我們買的一大袋子東西拿出來扛在肩上往回走。父親雖說也是有工作的人,但他是吃苦長大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保持着用肩扛東西的習慣。

  “媽媽,一會到家了,我讓你看我們老師給我發的獎狀和笑臉”,女兒拉着妻的手走的很快。

  父親和我則落在了後面。“下次回來不用在買這麼多東西,這麼遠,又花錢”,父親邊走邊說。父親走的很慢,我一陣心酸。印象中的父親總是健步如飛,走路很快、很響。記得小時候,只要母親、我、妹妹和父親走在一起,父親總是要臉朝後訓斥我們走的太慢,說:“把地上的螞蟻都踩死完了”,但是歲月呀,它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它在父親的額頭留下了它爬過的痕迹,它把風霜落在父親的發梢,它讓父親的脾氣從有稜有角的方塊磨成了鵝卵石,有一天我的父親也開始慢慢地走路,細聲細語地說話了……

  “我來拿吧,你拿這兩盒月餅”,我對父親說,便伸手去拿他肩上的東西。

  “不用,我來,我的衣服總是要洗了,你的衣服是乾淨的”,父親說。

  我又去拿,但父親執意不讓。

  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的走着。我明顯看到他的頭上比我年前看到他時又多了些白髮,腰板也沒有以前那麼直了,我又是一陣心酸。小時候,我特別膽小,和父親走在一起,我總是要走在父親的前面,父親在我的身後就像一座山。擁有父親的身高總是小時候我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事情,但任憑我一天三頓飯每頓吃兩大碗,可是仍然難以迅速達到父親的身高,直到有一天我的身高超過父親時,甚至一直到昨天我未見到父親前,我仍覺得父親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我永遠是父親身邊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但現在我的父親啊……我流出眼淚來了……

  “小林回來了”,母親匆匆地從廚房走出來。

  “小林是誰?我爸爸叫小林呀!”女兒插嘴說。

  “你爸爸的小名就叫小林。”

  是呀,好久都未有人這樣叫我了。

  “吃飯吧”,桌子上已經擺滿了滿滿一桌的菜肴。

  飯吃一半時,女兒突然想起她的獎狀和笑臉我沒看到,非要拉我到她的房間看。

  “有一天的早晨,我已經把她送到學校了,她的笑臉沒帶,她非要哭着回來拿呢”,母親在周圍解釋道。

  “你的臉上怎麼了”,我問。

  “我同學抓的。”

  “你不是小班長嗎?有人連小班長都敢抓,抓別人你怎麼管呀”,母親嬉戲到。

  “爸爸,等開學了你送我上學吧!我給你指抓我的那個同學,你訓他,人家都是爸爸媽媽送呢”,女兒說道。

  “趕快吃飯,你爸爸媽媽一回來,你就不聽話了”,父親趕忙解圍。

  “爸爸,你送我好不好?好不好?”,女兒追問道。

  “我碗里一塊魚肉沒有刺,來,我夾給你吃”,我趕快轉移了話題,默默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吃過了午飯,我和妻領着女兒在每一間房屋裡看了看,我撫摸着房間的每一件物就像是沐浴時自戀地撫摸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一樣,是那樣的熟悉,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但這一切又離我的生活又是那樣的遙遠。出去在村莊走走吧,九月的陽光依舊很溫暖,見着熟人打聲招呼,寒暄幾句,但大抵他們已不認識我了,我只好說出父親的名字,他們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見不認識的送去一個微笑,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對方也回贈我一個微笑。在村莊的盡頭有一條小溪,溪邊,有一群小孩在那裡玩水,我對女兒說你和他們一起玩吧,但他們卻迅速的跑開了,有詩曰:

  村溪童戲水,見客穿溪去。

  笑入蘆叢中,佯羞喊不回。

  極目遠眺,小橋、流水、人家,好一派迷人的田園風光: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

  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時間總是像我離開女兒那樣無情的離去,在家的日子格外的短暫,我不禁同情起哀吟“春花秋月何時了”的南唐後主來,當年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的曹孟德,而今又安在哉 院子里那棵爺爺當年親手栽下的桃樹如今已經亭亭玉立、鬱郁蒼蒼,每年都可以結出清脆鮮紅的桃子,可是栽下桃樹的人已經駕鶴而去,桃樹雖然記錄下了那些歲月里的故事,但他卻從不向我講過一個字……

  “路上注意安全,天冷了,穿暖一點”,母親不厭其煩的叮嚀,慈母口中念,遊子身上衣。臨行聲聲說,意恐遲遲歸。父親則依舊像一座大山一樣,在一邊什麼話也不說,但是父親呀!兒子已經開始慢慢地能讀懂您這座大山了,大愛無言啊!我會抽時間回來看你們的,我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抹着眼淚——

  家呀,你就是一棵讓人流淚的大樹,大樹下有我無憂無慮的童年,有我那些親密無間的小夥伴,有我那些伴我成長的童話故事,有我嫩綠的青春,有我單純的快樂,有我紫色的人生夢想……樹還在,可是可惡的時光把栽樹的人和我的快樂我的童年我的一切統統地拋棄了……請你還我,還我,還我呀,你這可惡的時光……如今,我只能可憐坐在電腦前默默地懷念這顆讓人流淚的大樹……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明明可以看到你

  卻不能夠跟你在一起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是遊子與家的距離

  一個是天上的飛鳥

  一個是深潛海底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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