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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圓樺樹灣(原創)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盛夏的一天,我終於站在了樺樹灣,圓滿了一個願望!

  樺樹灣是關山眾多溝壑、坡灣之一,原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因為與我有比較深厚的淵源,再加上去年在此地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幾個要好的朋友就誕生了遊走樺樹灣的念頭,並且一日比一日強烈,大有不游樺樹灣人生不圓滿的執拗,為此,我們約定了一個周末,開始了樺樹灣的遊走。

  樺樹灣緊鄰我的家鄉,對於她我應該是了如指掌,所以大家便很信賴的把我當做嚮導。

  進了蒼溝溝口,往西北方向就是樺樹灣。為了圖簡捷省時間,我們沒有走林場以前運送木材的簡易公路,我帶着兄弟們鑽進了灌木林。

  天氣陰沉沉的愁眉不展,悶熱異常。我們鑽進灌木林里,置身在涼爽之中,燥熱為之一掃,身心愜意的很。朋友們的興緻很高,滿嗓子胡吼亂吆喝,震得崖娃娃也跟上胡吼亂吆喝,驚得林子里的鳥雀撲稜稜亂飛,斂神屏氣,不再啁啾唱和。越往上走,林子越密,行走愈加困難,對於我來說,不過是重溫一次兒時的經歷,對於我的三個朋友來說,就有點為難於他們了,好在哥三個少小時節都有過上山扒窪的歷練,身體素質都還不錯,儘管在荊棘叢生的灌木林里劃破了胳膊,划傷了臉頰,但是沒有抱怨聲也沒有人掉隊,大家都認為沒有帶女士同游實在是一種明智的抉擇。

  在林子里左突右圍了兩個多小時,大家感到有點睏乏,一看時間,已經是中午時分,走到一片草地處,天降大雨,雨霧迷濛,我們便趁機聚在兩棵魁偉的青?樹下吃喝歇息,等待雨歇。

  再次鑽進灌木林沿西北方向行走。由於下了雨,露水很大,雖然我們每人手執一個棍子在揮舞,可是作用甚微,未走幾步,露水已經濕到大腿根,頭上也水淋淋的,落湯雞一般。幸虧雷雨下的時間不大,再加上不停地鑽林爬坡,倒也不覺得冰冷,只是濕了褲腿上沾滿了土,瞬間又成了泥,褲子便沉重了起來。

  下午三點多,我們終於到達了樺樹灣。站在樺樹灣護林點的遺址上,我思緒蹁躚,恍然回到三十多年前。

  打五六歲的時候,我就跟上村子里的大孩子到樺樹灣北面的尖山子上采野韭菜,由於不認識野韭菜,採回去的大多是羊鬍子草,空歡喜一場。隨着歲月的遞增,我知道了樺樹灣是我的出生地,對這個形狀如太師椅一般的山灣有了格外親切的感覺。1960年的春天,為了躲避年饉,我的父母帶着七歲的哥哥,從靜寧背井離鄉到了關山這面的劉店,恰逢國營馬峽林場招工,我的父母便應招為林業工人,把家安置在林場的護林點樺樹灣。1962年的年末,我出生在這茫茫的林海腹地,成為樺樹灣出生的第一個娃娃。之後又經歷了百日咳的威脅,險些被扔進死娃娃溝里,是我的母親憑着超人的毅力和膽識,硬是和死神做了一回較量,從死神的手裡把我拽了回來。後來,父母放棄了公職,到蒼溝做了農民,我們家也就從樺樹灣離開了。掐指算來,我們家在樺樹灣整整生活了五年時間,這個地方,應該是我最早的母土。

  1984年,二十一歲的我參加了工作,當時就在蒼溝小學當老師。那時的學校四十來個學生,我和四十多歲的梁老師每人兩個年級,我教二四年級,他教一三年級。本來下午放學后是可以回家的,因為心裡惦記着樺樹灣,便在學校自己開伙,每天下午吃完飯就跑到樺樹灣去。當時之所以魂牽夢繞樺樹灣,不僅僅是因為敬愛我的出生地,主要是因為樺樹灣有一個女子育苗班,八個二十齣頭的女子娃娃在樺樹灣經營着三十多畝油松、落葉松的苗子。她們每年的四月份進山,到十冬臘月出山,其間的星期天有時候休息有時候不休息。

  學校距離樺樹灣七八里路,從學校背後的山窪上去,繞過神家灣一轉,就能看見樺樹灣了。因為以前多次到過樺樹灣,護林點的看林人老張和牛倌老王都是很熟的人,便以到他們那浪為名,一次又一次地開始了和樺樹灣的親密——實際上是為了親密樺樹灣的人!那些姑娘每天起早貪黑,給苗子地里澆水、拔草、捉蟲、施肥,由於地處高寒陰濕地區,雨水充沛,雜草便恣肆蔓延,茂盛異常,前面的還沒有拔完,後面緊接着又葳蕤一片了。除了強體力的勞作之外,那些女娃們唯一的娛樂就是睡大覺,因為在關山肚子里的樺樹灣,沒有人家也不通電,除了大山和森林還是大山和森林。呼嘯的山風和野獸的吼叫,常常使得女娃們擠作一團,哭聲震天,導致看林人老張和牛倌老王夜半驚魂,惱羞成怒的兩個老漢披着被子在院子里怒斥幾聲,女娃們才抽抽噎噎地進入夢鄉。

  我頻繁地光顧樺樹灣,終於引起了苗圃地里女娃們的注意。先是英子和秀美主動和我接近,到老張的屋裡來和我說說話,後來便很快地都熟悉了,她們就邀我到她們住的三間土坯房裡去諞閑傳。以前讀過的一些閑書一下子排上了用場,我給她們諞《薛仁貴徵東》、《薛丁山征西》、《羅通掃北》、《封神榜》、《三言二拍》、《醒世恆言》……那些女娃們聽得如痴如醉,好幾次諞得夜深了,我不能回學校去了,只好涎着臉和老張擠在一個炕上,弄得老張很不高興,說是擠疼了他的腰,我再到樺樹灣去,老張那張很滄桑的臉顯得愈加滄桑了,好在那伙子女娃們十分的歡迎我,使得我一下子有了成就感,對於老張的冷漠也就視若無睹,不加在意了。

  英子和秀美是她們中最文靜的兩個女子,高中畢業后在家待業,就很不情願地到樺樹灣來育苗了。英子身材矮胖,一張娃娃臉令人憐愛;秀美人如其名,是八個人中最美麗的一個。因為我和英子的爸爸以前熟悉,所以英子和我的關係就比較親密,而秀美是英子的好朋友,這樣以來,我和英子、秀美的關係就明顯有別於他人了。有時候到樺樹灣早了,我就幫英子和秀美拔草或者捉蟲,她倆有時候也留我在灶上吃飯,那黑硬的饅頭我一頓能吃兩個,相當於她倆一天的飯量。

  記得一個陰雨淅瀝的日子,我正在給學生上課,英子和秀美到學校來了。她倆悄悄地進到我的房子里,把我塞在床下的臟衣服、臭襪子全部搜尋出來,來了個衛生大掃除。當我下課回到宿舍,煥然一新的面貌嚇得我退出了房子,疑心走錯了地方。看着兩個第一次來我宿舍的女子,我真正的手足無措了。我用衣袖反覆拂拭凳子,結結巴巴地請她們坐下。她們“哧哧”地笑着,看着我的窘相,她們笑得更歡了。我跑到隔壁的小賣部,一狠心花八角錢買了一斤紅糖(我當時的月工資17。5),把兩隻玻璃杯子反反覆復地刷洗了好幾遍,給她們每人泡了一杯濃濃的紅糖水。

  “喂,狼哎,你又在胡思亂想啥啊?”

  同伴的喊聲打斷了我的遐思。我回過神來,走進松樹林和他們一起吃肉喝酒,拍照留念。

  我又一次獨自鑽進沒人深的蒿草,來到樺樹灣護林點的廢墟前,昔日的一切已經蕩然無存,唯有半截土牆高出蒿草,證明着昔日的痕迹。這就是我的出生地,這就是英子和秀美她們勞作了一年多的地方,時間才過去了二十七年,卻已經物是人非,痕迹不存了。時間的流失,可以消匿多少曾經的存在啊!

  站在青春茂盛的蒿草里,我的心裡在湧上一縷縷莫名的哀愁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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