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想“付清”的父親(亭山)

　　一個想“付清”的父親

　　亭山

　　俗話說：“上為下真心”。我的一位老友為兒子忙忙碌碌了幾十年，真可謂肝腦塗地、嘔心瀝血，可這孩子卻毫不領情，認為父親就應該要“付清”，我聽后心裡非常難過。

　　老友與我年齡相當，都五十多歲了。三十多年前，我們正值青春年華，相聚在一個山區小鎮，他在農行營業所工作，我是中學民師。因愛好相近、志趣相投而常在一起談天論地、談古論今、談書論字，有時還邀上其他幾個好友在一起喝酒、唱歌，其樂融融。老友愛好廣泛，會寫一手漂亮的鋼筆字。他個頭高挑，濃眉大眼，白白凈凈，清秀儒雅，加上有個人人羨慕的工作，所以很快就成為許多姑娘追求的對象。他戀愛快，結婚也快，婚後不久就生了個胖小子，夫妻倆幸福得只缺個上天的梯子，他們自然將兒子視為掌上明珠了。

　　我離開小鎮后與老友很少聯繫，因為都沒有BB機或手機。我先後在公社文化站、鄉鎮衛生院和鄉政府、基層地稅分局工作過，老友曾經專程找過我，一次是為兒子當兵，一次為兒子打工的企業說情。我調進縣城后，老友竟然一次性“買斷工齡”提前退休了，我感到很詫異，他的工作能力是無可挑剔的。在一次飯局中他終於向我袒露了心跡，家庭生活雖然無憂無慮，但不成器的兒子令他六神無主。他說兒子沒培養成才，自己有很大責任，是從小太嬌寵了，幾乎到了要頭給頭的地步。誰知道，這兒子長大后卻與他格格不入，他說東，兒子偏向西，他說打狗，兒子偏要攆雞，真的應驗了“慣子不孝，肥田收癟稻”的老話。兒子後來雖考上一所垃圾大專，混了個文憑，但一踏上社會就被“查三代”而四處碰壁，即使託人混進某公司，不久也被無情地“炒魷魚”了。兒子終究是父母的心頭肉，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孩子沉淪下去呀，所以兒子四處漂泊，老友夫妻倆就在家揪心揪肝地過日子。轉眼間，兒子快三十歲了，雖然長得高大俊朗，極像當年的老友，可是沒有正式工作，誰家姑娘願意嫁給他？老友說，箇中滋味只有親歷者才能深切地體會到。

　　可前幾天，突然接到老友的電話，說他為兒子結婚在縣城那個有名的香格里拉小區買了一套“河景房”，現已裝潢一新，特意請我過去看看。我聽后非常興奮，估計他的兒子終成正果了。

　　當我驅車來到小區看到老友后，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麼陽光帥氣的老友，怎麼突然變成了白髮畢現、一頭皺紋、滿身灰土的小老頭了？甚至連他的腰背也有點佝僂了！我卻迫不及待地問他道：“你那狗崽子到底幹啥了？”他說：“承蒙記掛，這狗日的終於考進縣人壽保險公司了！”我高興地擂他一錘：“哇，真該慶賀喲！”

　　電梯倏然間將我們送上六樓，一進老友家門，我就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整個房間是一襲的歐式裝潢，不論是頂天立地的羅馬柱，還是典雅舒展的門框、地板、壁櫥，以及那極具異國情調的傢具、燈具等，都金碧輝煌、時髦大方。他家是個複式樓，樓梯躲在廚房的拐角處，拾級而上后，一股徽派建築風情撲面而來，使我陡生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來。那木雕桌椅、斜型門楣、老式吊扇、粉牆黛瓦、古壇古罐和那十分講究的烤漆長桌，還有他兒媳十字綉作品的《楊貴妃醉酒》京劇臉譜等等，無不使我驚喜連連。他接着吱呀一聲推開了一扇南向的老木門，將我領進了一個高懸在空中的小院，這裡有花有草，小橋流水，鬱鬱蔥蔥，其間的太湖石造型精美，漏透瘦秀，疏朗雅緻，令人心曠神怡。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我轉眼四顧，原來他家正好立於著名的得勝河邊桃花橋畔！他笑哧哧地問我：“感受如何？”我使勁地點點頭，無暇應話，成了一個現代版的“劉姥姥”了。他這時才附在我的耳畔小聲地說：“你可知道，為了買這房子，我和你嫂子將畢生的積蓄都砸進來了！”我聽后忙問道：“這些情況和兒子談過嗎？”他大手一揮說：“跟他談這個？豈不對牛彈琴！”他接著說：“為了裝潢這房子，我獨自一人起早摸晚在這裡苦幹了兩三個月，從牆壁材料的配備到一塊一塊瓷磚的擺放焊接，從牆線的彎直校對到門框大小歪斜的設計，哪一道工序沒有我淌的汗水？”“啊，這些工程都是你自己乾的？”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以前只知道他聰明能幹，想不到他這文弱書生連瓦木工的苦活、臟活也會幹呀！我立即扳開他的手，這才發現那雙早先溫潤白凈的手，已變成了青筋暴露老繭黑厚的手了！他一邊抽回手一邊輕描淡寫地笑道：“誰叫我是這狗日的父親呢，逼的呀！”我聽后不禁渾身發顫，啊，原來在他心裡始終珍藏着人間的大愛——父愛！是“父親”二字在時刻鼓舞着他、激勵着他喲！我從心底湧起一股崇敬之情。是的，父親，就應該多為兒女操心，我們將他們領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來，就得引導他們走上人間正道，總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但這些血濃於水的操心和付出，做兒女的能明白能體會到嗎？羔羊尚有跪乳之恩，雛鴉亦有反哺之義。世上做兒女的就不知道感恩父母嗎？令人心痛的是，現在少數80后、90后們竟然認為：“父親就該付清！”嗚呼，這無疑的是人間悲劇喲！故筆者認為要想復興中華民族偉業，首先就要復興傳統的家庭美德，只有全民踐行“百善孝為先”，千萬個家庭就會幸福了和諧了，“中國夢”就會夢想成真。

　　二〇一三年五月十四日

　　作者：錢朝鑄，字：亭山，筆名：金戈，網名：稅哥。中共黨員，大學文化。中國散文學會、省散文家協會、省作協會員，和縣作協副主席，現任和縣地稅局機關黨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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