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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村莊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得得9

  一

  村莊是看着孩子們走的,似一九五八年的逃荒,五八年逃荒是為餓癟的肚子,現在逃荒是為日子的美滿與漂亮的衣裳。村口歪脖子老柳樹,默默寫着這幾十年的歷史。爹在村口揮揮手說,“走吧,都走吧,我們為你們看家”。

  城市的月亮掛在高樓尖上,村裡的月亮掛在枝頭上,小時候,在我啼哭時,爹順手給我摘下月亮,把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的故事,一股腦塞進我稚嫩的思想。望着樓尖上的月亮,我會把月亮揣進兜里,把月光下的城市,一股腦放進爹的思想。

  村莊,因沒了我們的喧囂而寂寞,我們的寂寞,因沒了村莊里的喧囂。爹與幾個老漢,坐在歪脖子柳樹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煙,訴說著幾十年的故事,有時,會因五八年的飢餓而嘆息,也會講,三大爺年輕時的多情,更會講,改革后的春風。爹坐在家裡的葡萄架下,端着酒杯對我說,”娃啊,你進城后,給爹也買個能給你說話的機子,讓爹也洋氣一次“。

  與爹通了幾次電話,爹總是會說,村裡的老人都好好的,村裡的一切都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就是感覺夜長。長長的夜,比娘手裡的線還長,娘手裡的線,能拴住萬裡外兒郎的心,長長的夜,能把大栓媳婦的心熬傷。她無奈的嘆息,能傳到睡在我身邊的大栓耳朵里。好幾次夜晚,大栓就會“咕嚕”一下爬起,搖着我的肩膀對我說,"俺媳婦想我呢“。

  怎麼能不想呢 春夜裡,狸貓的叫聲與冷冷的月色,能把女人的心攪碎。一行孤淚,能澆灌土地與夜的饑渴。站在乾涸的麥田裡,回憶夫妻澆灌的幸福。一襲月光入窗,能封住電視里的嘴,夢裡,旱煙的霧包裹了炊煙,臭腳丫熏死了臭豆腐,罵俏的熱度賽過六月的天,狗在村口撕咬,鴨子與鵝在池塘里爭食,孩子們在夕陽下玩遊戲。如今的村莊,該走的走了,留下的是,能動的老人,伺候年邁老人的女人 。

  寂寞折磨着村莊,老人折磨着寂寞,老人的手伺候着莊稼的身子骨,老人的腳步,周而復始的丈量全村的尺寸,家門,是起跑線,從清晨起跑,到傍晚終止。

  娘的眼皮跳了,是左眼跳的,害的娘罵了半天枝頭卧着的烏鴉,爹順手拿塊土坷垃攆走了它。爹拍拍娘的肩頭說,”娃他娘,別胡想了,都是該死的老鴰惹的,咱娃在城裡好着呢,早上還在電話里,給我講了工地的事“。

  老人與女人守着村莊,村莊守着日子, 到了臘月,火車的嘶鳴,又會喚回逃荒的人群,還是與出去時一樣,大包小包的,走的時候包里裝的是希望,回來包里裝的是果實。鑼鼓高蹺,火爐上的酒香,能攆跑一個冬月的寂寞。

  二

  把二十歲的青春,交給鄉村和土地,把四十歲的天空,交給靈魂和彼此,夜晚的星星,窗外的月色,寂寞里,男人,在另外的城市肚子搖曳,女人,在失眠的村莊為你祈福…

  村莊的寂寞交給了夜。夜的寂靜,能聽到村口,歪脖子柳樹上的鐘響,是風扯着鍾墜,驚醒了炕頭孩子的夢。孩子在夢裡,呼喚父親的撫摸。女人的手,拍着孩子的希望,等待黎明。

  洗衣機在牆角,與女人一起,獨守寂寞。男人如侯鳥一樣飛走,帶走了,旱煙與臭汗味,也帶走了,灶房裡的鬥嘴與山一樣的臂膀。女人便勤勞起來,跑到池塘里做浣紗女。桃花謝了,瓣瓣隨風飄落水面,似船一樣划著,不知那一瓣載着女人的相思,駛向城市的角落裡。自己的男人,在角落裡為家,用肋骨支撐着天空。

  女人坐在大地的心臟里,聽泥土的聲音,是如何用純樸,漫過她的肩膀,漫過她走向城市的腳步與嚮往! 女人,用一雙手和着泥土,用一份愛為男人遮涼,常常是這樣,男人,在遠天繪畫風景,女人在家鄉為他一針一線做衣裝…

  月光如水,水載着寂寞,飄向女人的心房,幾番無奈的翻轉,床,鋪滿憂傷,一幅幅十字綉,綉滿日子的無奈與相思的凄涼。三季的孕育,在冬月,才如一枝寒梅,讓男人欣賞。

  穀物在田裡飄香,布谷鳥的呼喚,刺破村莊的寂寞,收割機知趣的田裡,收割着微笑與一年的希望。女拖拉機手,載着孩子與穀物,駛向曬穀場。老人們抽着旱煙袋,揮舞着拐杖,貪嘴的野鳥,留下驚慌,飛向另一個穀場。

  老人在病床的呻吟,牽動女人的心,為了不拖累城市的男人,自己做媳婦的,為老人跑前跑后,盛滿荷包蛋的碗里能照出男人的憨笑,女人也笑了,笑的村莊忘記了寂寞。在守望的日子裡,一首花木蘭的唱腔,在村莊的天空里迴響,,,

  其實,村莊並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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