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傳說

　　藍田、半坡、阿房宮，驪山、臨潼、兵馬俑……

　　一個黝黑的關中大漢竟於股掌之間頂起綿綿的江山，托起悠悠的白雲，溯古橫今；一位靦腆的三秦少年竟能首開先河創下煥然一新的時代，長袖善舞空前絕後。翻雲覆雨，談笑間硬是叫浩浩滄海化作道道桑田。厚積薄發，破繭成蝶，它一鎬鎬剷出不朽的文明。

　　在那裡，為搏美人一笑，一獨出心裁的蠢貨鬧了天大的笑話，一聲久違的盪笑頃刻間叫一切灰飛煙滅；在那裡，一言不由衷的傢伙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裝神弄鬼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叫多少人大跌眼鏡；在那裡，一焦頭爛額的老頭氣若遊絲哆哆顫抖：“快往蜀地走……”

　　風雲際會，氣吞山河的威猛換來了獨領風騷的霓裳羽衣舞。狼煙四起，一派歌舞昇平的簫瑟中，一把熊熊的大火燒掉了苦心經營的大半積蓄，擾亂了穩健的脈搏。得意的春風，絕勝的煙柳，在醉生夢死的嬌呻中成了一堆焦土。固若金湯的銅牆鐵壁，在一陣陣強悍的西北風那一次又一次猛撲折騰下開始搖搖欲墜。一場場沒完沒了的冰霜淫雨，它瑟瑟發抖有些招架不住。滾滾的黃沙漫天而來，凌亂的孤煙、慘淡的斜陽，它蓬頭垢面臉色蠟黃。如快流干老淚的殘燭，垂下的眼帘日漸疲憊與沉重。無人問津的牡丹園裡，一條條粗粗的皺紋，彎彎曲曲的瘋狂擠上那稀稀疏疏的眉宇……

　　不再有蜂的眷顧，不再有蝶的駐留，唇龜膚裂，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旱終於讓它轟然倒塌，徹底窮途末路。河東、傳奇，正如那枯瘦的葉一旦調零就不可能重新綻放出嬌艷的花朵，它只能緊緊地擁抱泥土——儘管興旺燦爛過。塵埃落定，空空如也的它早就磕光了牙齒，掐斷了紊亂的脈絡。被攆出梨園正是那春滿枝頭桃花喧鬧的時候，它心有不舍卻又強迫自己不要回頭，一步步走向凝重的黃土。接受了黃土太多的無私的饋贈與攜助，現在總算有了報答的時候，不棄不離相濡以沫，這世間還有比之更凄美的幸福么？

　　然而，它一直拒絕沉淪和落魄，因為它的天性就不甘落寞平庸拒絕妥協認輸。血與淚，痛與苦，非但不曾淹沒反而叫那貧瘠的流沙也能長出累累碩果。風餐露宿，勤耕不輟，它喚醒了沉睡的東風，終於觸到了春的胎動。那熟悉的舞台就在不遠處，它昂起頭，快馬揚鞭全力追趕決不讓它再輕飄飄溜走。馬蹄的的，儘管還有些許距離，可是它的視線卻不再模糊朦朧，它的呼吸不再緊迫急促，它的脈搏不再微弱顫抖。

　　雁塔邊的桃樹蹁遷地吐新芽了，霸橋的垂柳又蹙起了一個個酒窩，渭水的層漪更是笑彎了淺淺的細眉。走馬觀花，你不經意間看到什麼嗅到什麼又觸到什麼，那雨是否如唱，那風是否如歌，那亭亭的牡丹苑是否正吸引着更多的蜂蝶，那深深的護城河畔花香是否依然芬芳如故，那微微的牆是否已爬滿了翠綠翠綠的常春藤，那窄窄的巷裡是否已浮起漢風飄着瀝瀝的唐雨？

　　嘀嗒，叮噹，聽，這舉世無雙的演奏。那飄逸的忽隱忽現的長發，是不是在你的魂里盪起重重疊疊的波紋？哦，你最好閉上眼睛細細用心聆聽風塵輕輕的述說：幾十萬年前……

　　（作者：海三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