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女（九）

　　女兒來電話，是期中考試結束后。

　　上周媽媽打來電話，說我女兒期中考試，還有在同一個年級的侄女，我淡淡地說：“別管她們，對於高中生來說考試那是家常便飯，想管都管不過來。”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暗暗着急，女兒自參加中考後，每逢考試就鬧肚子，這次不知犯病了沒有，其實是緊張所致，她不懂，我也不願說明白，每次來電話說不舒服，我只告訴她吃兩粒氟派酸就行，盡量讓事情淡化。這次在忐忑中挨到女兒來電，女兒嘰嘰喳喳說了半個小時，問我吃過午飯沒有，說學校的飯菜漲價了，參加班長的生日聚會了，說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我接着話薦問女兒：“午飯你吃的什麼？”女兒說：“米飯，比以前貴了五角，菜也貴了。”我說那也得吃好啊，下個月多給你點生活費就行，物價都在上漲。女兒又問：“媽媽，我剛才說我們期中成績出來了，是不是信號不好你沒聽清？”我故作淡然地說：“哦，聽見了。”女兒驚奇地說：“那你怎麼也不問？我以為你沒聽清呢。”我說：“成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生病，能堅持上課，知道你努力，那就再努力吧！”其實我何嘗不關心成績呢，可關心又能怎樣，我總不至於把女兒練成讀書機器吧。女兒見我沒有象往常那樣記錄各科成績，然後再記錄班名次、校名次，竟然有些意外，電話里急着給我分析各科的問題，我耐心地聽着，偶爾插一言半語，等女兒回報完，我說：“要是沒什麼事就掛了？”女兒失望地說：“你能不能來看看我，至少你得來安慰安慰我，我怎麼覺得付出的辛苦和回報這麼不相符呢！”我告訴女兒：“並不是每一份付出都會有相應的回報，但是付出總會有回報，不要急於求成，難道學會的知識還能丟了不成？”電話那邊傳來若有所思的“哦”聲，然後女兒又說：“表妹這次考得也不好，但是比我好。”我說：“你問她啦？”女兒說：“是外婆告訴我的，我沒敢問。”我解釋到：“妹妹基礎就比你打得好，你要好好努力。”女兒愉快的送來“Bey-Bey”。

　　掛掉電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算又過去了，怎麼就這麼累呢？

　　習慣在空間里抒發我的喜怒哀樂，《我家有女》連續發表后空間竟然有二十多人瀏覽，還有來自親人和朋友的評論，真的好感動，我ＱＱ里加的人總數也不夠四十，其中還包括才十來歲的表侄女，這麼多人關心我和我的女兒，在這裡我由衷地道一聲“謝謝”。

　　隨着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我的女兒優秀，你也許會問：你的女兒上名校了？你的女兒奧賽獲獎了？你的女兒選中超女了？……都不是，也許是到了惜子的年齡，也許是情商得到提高，總之，我覺得我的女兒很優秀。

　　女兒的童年是在我的工作忙碌中度過的，從一周半開始常常被鎖在家裡，懂事的女兒從來不哭鬧，每次都會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去上班，我乖”。女兒四周上的學前班，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看她的小紅花，我一邊數着女兒的小紅花，一邊側耳傾聽着其他家長口中的數字，聽到女兒的比別人多，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把驕傲寫在臉上。昨天從楊思卓同志的作品《第56號教室的奇迹》中才懂得“小紅花”不如“明是非”，用小紅花獎勵在道德行為方面只是初級階段，是靠賄賂換來的成績，在道德行為的六個檔位中只居第二檔，慶幸的是我女兒現在沒有“小紅花”也能努力學習，“小紅花”沒有影響到她的成長。

　　上小學后，名次和那張“三好學生”獎狀成為判斷女兒是否優秀的唯一標準，以致有一次女兒問我：“媽媽，是不是沒有獎狀就不是好孩子？”我無言以對，只好粗暴地對她說：“有獎狀肯定是好孩子！”眾所周知，三好學生評定實際上就是依據考試成績，其他的都不重要，至於品德，一個小學生能敗壞到什麼程度？每次女兒拿回“三好學生”獎狀，我總是大加讚賞，再給物質獎勵，最後還不忘把它貼在牆上最顯眼的位置，要是沒拿到獎狀，我總是一頓狠批，最後在女兒的哭聲中罷休，然後是一個學期不間斷的回放。看過盧剛，一位北大物理系的高材生，曾通過李政道博士的出國考試，來到美國愛荷華大學，因為太出色了，容不得別人超過他，更容不得老師對其他學生的表揚，竟然開槍殺死了自己的博士生導師，這是愛荷華大學物理系最好的教授；殺死自己嫉恨已久的競爭對手山林華博士，中國科技大學的高才生；殺死無辜的副校長，然後舉槍自殺，造成才子一怒，五死一傷的慘劇。想必盧剛當年的獎狀是數不勝數，可是結果呢，這樣的“好孩子”給能社會、親友帶來什麼呢？女兒除“三好學生”獎狀外，口才不錯的女兒還得過朗誦比賽的獎狀，只是那種類型的獎狀就像醜小鴨一樣被我擺在角落。慶幸的是，女兒現在能正確對待自己的成績，沒有被來自學校、社會、家庭三管齊下的用分數衡量一切的標準壓彎，沒有被我的冷漠趕走她的愛好，她能健康的成長實屬不易。

　　女兒的初中沒費勁就上了當地的“名校”，至少暫時滿足了我的虛榮心。上初中前，我諄諄教導女兒：不要當幹部，會影響學習；不要和同學們外出，會影響學習；不要和成績差的同學接觸，會影響學習；等等和成績無關的東西就不要接觸，那種感覺就像要把女兒放置在只有學習的真空地帶，一切只為考個好高中服務。有時女兒回來主動提出幫我做家務，我會毫不客氣地拒絕：“有那點時間多做幾個題去！”女兒沒趣地走向自己的書桌。有時女兒會和我談起學校與學習無關的話題，我依舊是不耐煩的口氣：“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東西？”女兒立刻剎住話頭，鑽回自己的房間。初中三年，我真正關心的只有成績，女兒拿回好成績，我會眉開眼笑地喊聲“寶貝”，當女兒成績不好時，得到的就只有呵斥了，最仁慈的做法就是在呵斥結束時順便加一句“別哭了，好好努力，爭取下次考好！”還是離不開成績。現在回想起來，初中三年，正是女兒青春年少，可她何嘗有過快樂？比起我的初中生活來遜色許多，我們在緊張的學習之餘也有過盡情放縱，當然得益於當時的社會競爭沒有現在這麼激烈，更得益於老師的仁愛之心。我的初中趣事會在以後的日誌中寫到，如果我的女兒到我這個年齡，回首往事，她的初中生活能寫點什麼呢？

　　隨着時間的推移，女兒上了高中，雖然不是自己心儀的學校，但是逐漸走向成熟的我讓女兒高高興興地開始了高中生活。上高中前，我一反常態，沒有太多地談學習，而是和第一次準備住校的女兒談了許多在以前看來是無關緊要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宿舍人多，管理好自己的東西。倘若丟了東西，也不要隨便嚷嚷，自己好好想一想，找一找，一定找不到就算了，或許是你自己記不清了，如果你嚷嚷，舍友該怎麼想啊，不管是家庭條件怎樣，你說丟了東西，她們都會多心的。接着我給她一份因為被同學懷疑偷錢而自殺的大學生的資料，女兒看后也覺着死得可惜，然而你能指責他沒有信心在同學們懷疑、嘲笑的眼神中生存嗎？人是需要尊嚴的。有一次放假回來，女兒興沖沖地對我說：“媽媽，我的舍友都羨慕我有個好媽媽。”我狐疑是看着女兒，女兒說：“隔壁宿舍丟東西了，家長來了不經允許就搜查別人的東西，和老師還發生了衝突，我們都覺得家長有點過分。回到宿舍，我和同學說我也曾丟過，只是不說罷了，然後給同學講起你給我看的資料，同學們都佩服你，羨慕我有個好媽媽。”我坦然地說：我也曾害怕別人的懷疑。我上小學的時候，每逢班裡有事，老師總說‘同學們抬起頭來，看着老師的臉，誰做的錯事老師一看就明白’。每次，特別害怕老師看錯了，於是緊張得臉通紅，好在沒被冤枉過。以後在別人的文章中看到有類似的經歷，才知道害怕冤枉的不止我一個人。現在不是什麼都講究人性化嘛，將心比心，不要讓別人再有這種經歷了。女兒美滋滋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高中一年，女兒和舍友、同學都能和睦相處，人緣比我強百倍。第二個問題：老師是你的長輩、朋友，不要把老師擺在對面，要和老師站成一條線。經過一個假期的說服和學習，再加上她的高中班主任自身素質高，在開學第一天的班會上就博得我女兒的敬佩，在以後的學習生活中，女兒對班主任老師是讚賞有加，而且和各科老師都能很好的配合，從沒有說過哪位老師不合脾胃，能有這種融洽的學習生活氛圍這是我始料不及的。儘管女兒的成績並不理想，但是從沒受過老師的冷落，每次與老師通話，老師都會詳細客觀地評價女兒，聽慣成績差的學生家長們埋怨老師的冷漠，這種事情我還真沒遇到。或許是女兒遇到的老師素質好，但我更願意相信是我的女兒優秀。第三個問題：獨自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要用不吃飯來懲罰自己，要努力去適應生活，生活肯定不會來適應你。女兒很懂事，每次打電話都會告訴我她吃過飯了，吃得很好，然後囑咐我不要因為她不在就湊合著吃。聽着女兒的話，心裡暖融融的。第三個問題：不要和同學攀比。在高中，會有許多家庭條件好的同學，有可能他們現在擁有的我們用一生或來生也做不到，相同的是，你們都是高一的學生，在知識上，你們處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三年誰學到的知識最多，誰才是最值得羨慕的。說歸說，我也不願女兒太落後，為開學準備的用品儘可能顯檔次，然後告訴女兒：每個做家長的都是盡自己所能讓孩子生活得更好，你那100圓一件的衣服並不比貧困家庭那件50的更有價值，當然你這百圓一件的也不比那些動輒幾百上千的品牌衣服遜色，同樣具備實用功能，浸透着同樣的愛心。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拜金年代，怎樣平衡自己的心態是成年人也要面對的挑戰，然而女兒做到了，上了高中，依然穿着我稍嫌年青而淘汰的衣服也沒有絲毫的自卑。有一次女兒問我：“媽媽，我不買衣服是不是省了不少錢？”我順口答到：“那當然。留着你以後上大學用。”女兒又說：“要是我不乖想要一件，是不是你也得給我買？”我想也沒想就說：“行，難得你提出，我不拒絕。”女兒馬上說：“好，就算我不乖，把給我買衣服的錢給你自己買一件。你把自己打扮漂亮點。我現在有你和姑姑的衣服就夠穿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買衣服。”上了高中，女兒沒有在攀比中對我們無端挑剔，反而變得更加懂事。我相信，我的女兒不是馬加爵，更不是盧剛，儘管她沒有過人的天資、沒有出眾的成績、沒有優越的家庭，但是我覺得：我的女兒真的很優秀！

　　每個孩子都很優秀，看你用什麼樣的標準來衡量。作為社會的人才，首先是成“人”，然後是成“才”，與其望子成龍，不如教子成人。如果我們的孩子成人了，我們就可以自豪地說“我的孩子很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