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0”開始

　　她無法形容他的目光，只是覺得，那目光帶有些許的專註，些許的冷靜，些許的關愛，而更多的，卻是太多的嚴厲。她不敢正眼看他，卻又不得不面對他，因為他是她的文秘，這個辦公室經常只有他們兩個人，這個男人真是太難形容了，在她心裡，甚至有時會產生某種恐懼，這就是她初來的感覺。

　　她是個結了婚的女人，她有一個不理想的家，她老公是個大賭徒而且是個大酒鬼，在家裡，除了無窮無盡的爭吵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上帝對她不公，象她這樣天生麗質的女人，怎麼會嫁給這樣的男人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丘比特的神箭就是這樣射的，要想從頭講起，還得寫幾本書。不幸就是不幸，她是認了，反正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一個人在外打工，也落得一身輕閑。

　　不過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腦子裡總會有些遐想，以至於有時想得分神了，獃獃地愣在那，又會招來他的責備：“劉小姐，那份報表完了嗎？”“噢，做完了，不，還有一點，”這時，她心也亂，手腳也會亂，說話語無倫次，保管又會出點什麼亂子。而他，又會看她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這種事情出多了，對她來講，絕對是一件壞事，她會因為工作效率不高而被炒魷魚。她是個有素質的女人，本科生，這份工作對她來說，是很輕鬆的，每天只是幫他造造表格，起草些文件，然後打印整理，剩下的就是接下電話，彙報一下工作，其餘的時間就是琢磨他這個人了！

　　她每天總是重複這些工作，既不無聊也沒什麼挑戰，反正日子平平淡淡。她累過了，對她來說，她不想累了，現在她心滿意足了。至少，她可以給以前的痛苦找到一些彌補，生活就是這樣，奢求太多也不一定就回報越多。只是，跟着對面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在一起工作，感覺有些氣惱，幹嗎一句話都不說呢？整天看着他忙來忙去，一下子接待客人，一下子開會，一下子接受彙報，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出差。這出差就是好幾天，想到出差，她心裡就難免有些失落感。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相處久了，一旦那人不在你身邊，就難免不去想他，不去牽挂他，這種感情，說不清是關心還是憐惜，反正，心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着落，飯也不想吃，日子過得好無聊。她就這樣想，自己無奈地罵著自己，努力地引開思緒，因為今天，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不能分心。

　　她一直努力地集中精力在完成這份文件，這時，他走進來，問她好了沒有，外面客人在等，很急。“好了，張總！”她很認真地重新看了一翩，雙手遞交過去，並很有禮貌地等着回話。也許是太急的原因，他很快地瀏覽了一遍，便匆忙地走了出去，客人正在等着。

　　第二天，她雖然和往常一樣上班，但她的心神有點不寧，是的，她確實太敏感了，作為一個女人，她感覺會發生什麼事。他的臉幾乎沒有表情，遞給她一張紙。她認真地看了一遍，頓住了，她長時間地望着他，想說聲道歉什麼的，但她沒說，倒是這男人讀出了她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匆忙了，”他說，“很抱歉，我想，其實，你做得很好！我對你的工作很滿意！但是，這是公司的制度。”她還是沒有說話，盯着他，這男人確實有太大的誘惑，儘管他鎖着山眉，一種磁力依然。他繼續說：“晚上，我能請你吃飯嗎？還有，”他稍微停頓，“我有一個朋友需要一個助理，你有足夠的能力勝任，你會拒絕嗎？”“我不拒絕你第一個邀請，”她終於說話了，很乾脆，而且象一個主人，“但我拒絕你的第二個好意！我能找到一個很好有工作，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做得很好的！”

　　他沒說什麼，這是公司的決定，他感到很為難。原先，他也是每次要認真地審核一遍的，但這次太匆忙了，鑄成大錯。他自己也要承擔很大的責任！原來，她在訂單的數量上多打了一個“0”，幸虧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公司老總特別批示下來，對他記過處分，對她責令辭退。事情就是這樣，他嘆了一口氣，說：“晚上好嗎？”她點點頭。

　　城市的夜很喧嘩，他們在一家酒吧的一個角落坐下了。這裡比較靜，他有些不自然，她卻沒有。她還是盯着他看，覺得這男人有些與眾不同，儘管白天的事有些不愉快，但現在，不管明天怎樣，反正，她現在和他在一起，她擁有了他。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她說他的經歷，喋喋不休，她把這輩子所有的委屈全部吐出來。他靜靜地聽着，很受感動，時不時地說出了句關心的話，他們一直說到很晚。女人嘛，總是這樣，她們跟男人不一樣，她們只要有人聽她們傾訴就可以。這一個晚上，每當說到動情的時候，她就想能有一個寬闊的肩膀伏着哭，但她沒哭，忍不住的時候，就用力眨了下眼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末了，她問他：“我是不是很可笑？或者，讓人覺得很可憐？”“不，”他說，他知道她說的這個可憐是什麼意思，男人有時也不都是個強者，只是男人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已。”他好象很想跟她說什麼似的，但他沒說，只是動了下嘴唇。改口說道：“其實，你做得很好，是我的錯！”她沒有和他說客套話，她知道這樣男人的責任心，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想讀懂他內心的更多的東西。“其實，我經常臉色不大好看，”他說：“你來的時間還不太長，所以，我不能對你有太高的要求，更不能對你有太大的依賴。”她點點頭，“給我說點你的事好嗎！”“會有機會的！”他微笑了，“我想等到以後好嗎？”

　　這一個晚上他沒睡好，大清早他就起來，急急忙忙跑去和老闆套近乎。老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們，時間安排得太匆促了，公司收回成命！但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不會給我們太多的時間讓我們從容不迫的！”他謙遜地點着頭，心卻差點跳了出來，趕忙道了聲謝謝，跑了出來！

　　不過，她昨晚倒是睡得很好。女人就是這麼奇怪，她不再想她工作的問題，而是因為他能夠理解她，聽她講了那麼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感到很滿足。她是個女人，女人再強也需要別人理解，需要有人來安慰！他滿面春風地走進來，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麼快樂，而且是為了她。她有太多的激動，但她沒有表露出來，她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給他。她以前也是要在他進來之前倒一杯水給他的，但那是放在他桌上的。他接過她的水，有些不自然，都那麼大了，還有點象小孩子！“沒事了！”他說。“那晚上是不是該我請客了！”她微笑着說。

　　她再也不會對他產生恐懼感了，她現在工作得很輕鬆，很有責任感。她已經把對他的工作負責當成是為他的事業付出！因為再後來有那一天，他對她說：“我想把我寄宿在學校的孩子領回來，讓你幫我照顧，好嗎？他需要有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