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樣年華

　　０１

　　大學校園裡的男生女生雖然不像高中時代的那些孩子一樣簡單，純白，但是他們也都興高采烈的努力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明亮，而五彩繽紛。大多數的孩子雖然在高牆圍繞的象牙塔內仰望頭頂的那一小片藍天，找不到未來的方向，但是始終是在幸福的小搖籃里長大的孩子，終究還不能明白為生計奔波的艱難。

　　罌子坐在廣場最右邊角落的長椅上，隱藏在身後那不知名的小樹投下的陰影里，望着那些在太陽下奔跑、嬉笑的男生女生，嘴角上揚，蔓延出一抹冷笑。

　　世界在表面看來都是那麼的美好，卻不知背後的黑暗和凄涼。

　　罌子合上擱在膝蓋上的《聖經》。起身向教學樓走去。冬天到了，一學期也該結束了。今天教授應該會複習考試重點吧，曠了很多課了，恐怕再不臨時抱下佛腳期末就過不了了吧。

　　罌子這樣想着，從後門拐進了階梯教室，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空位上，旁邊坐着一個男生，很認真的記了筆記。

　　“同學，能把你的筆記借我抄下么？”

　　“我的筆記有些亂，有些沒能記下來。你能看明白么？”

　　“應該可以吧。”罌子淡淡的微笑，自信的表情藏匿其中。

　　“恩，那你拿去吧。做過紅色記號的就是教授剛強調的重點，如果只是為了應付考試，其他的就沒必要複習了。”

　　看來是個挺細心的男生。

　　罌子心裡暗暗的想到，嘴上只是簡單的表示感謝。

　　“謝謝。”

　　老教授很善解人意，複習重點非常突出考試的範圍。罌子很快就抄好了筆記，並且把男生看起來有些凌亂的知識要點整理的很工整。做完這些之後，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罌子把筆記還給男生，並再次跟他說謝謝。然後從包里拿出《聖經》，隨便翻到一頁，看了起來。

　　窗外的陽光悄悄的從縫隙中溜進來，打在罌子光滑的肌膚上，從男生的角度能看到她沉浸在《聖經》中的一臉虔誠。

　　男生在罌子打開筆記的時候，瞄到了寫在第一頁上的名字。罌子。

　　罌子。原來她叫罌子。有些陌生的名字。眉眼間透着不同於那些胭脂俗粉的淡淡文靜，以及骨子裡滲出來的些許的冷艷，那黑亮的眼睛，更是透着與世無爭的寧靜。讓人不得不驚嘆。是因為她看《聖經》的緣故么？身在一個花樣年華中的女子怎麼會這麼專註於宗教的信仰呢？為什麼不像其他女子一樣整天沉浸在言情小說或是台灣韓國的那些偶像劇里呢？看起來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呢。不過好象極少來上課，至少這樣的公共課應該是沒怎麼上過的吧。

　　男生這樣想着，心裡生起一些莫名的情愫。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慢慢向西滑向地平線的那端，下課玲聲響起。

　　罌子把《聖經》放回包里，出了教室，準備離開，不想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

　　“等下。”

　　罌子回過頭去，看着男生的臉，極為平靜的問到：“有事么？”

　　“能一起走么？”男生微笑着望着罌子。

　　“額。我準備回家呢。”

　　“我也是回家，或許還能同路。”男生微笑着望着罌子。

　　“那走吧。”罌子說完，轉身向樓梯處走去。男生快步跟上，和她並肩走在一起。

　　冬天的傍晚總是來得那麼的早，夕陽彷彿越過了橘黃色的階段，直接跳到了咖啡色。地上兩道模糊的影子一直沉默着，晃過逐漸陰暗的校園。廣播里響起《新年快樂》的歡樂旋律。過了片刻，男生側頭問罌子一個彷彿思考許久才問出的問題。

　　“你為什麼要讀《聖經》呢？你是教徒么？好象極少有這樣年輕的女教徒吧。”

　　“上帝可以洗滌人靈魂中的罪惡。”罌子對旁邊還不算認識的男生嫣然一笑，停頓片刻之後，慢悠悠的吐出那幾個字，然後指了指馬路旁邊的一排居民樓說：“我住那邊，先走了。”

　　那一抹傾城的微笑停留在半空，每個字都還敲擊在男生的大腦神經上，就那麼愣愣的立在原地，看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暮色深處。

　　罌子回到小巷深處的那個陰暗的閣樓，看到母親獃獃的坐在窗邊，窗戶開着，冬日裡的冷風吹動着她日漸稀疏的頭髮，蒼白的臉上蔓延着冰涼的淚水。

　　罌子發出一聲嘆息，走到母親身邊，替她擦掉淚水，輕聲說到：“媽，小心着涼。”然後關掉窗戶，攙扶着母親坐在沙發上。為她開了電視，很多個頻道都在放聯歡晚會，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樣子，今天是元旦節。難得罌子今天晚上不用外出，於是給母親包了餃子，也算是過了一個新年，儘管氣氛有些冷清。

　　晚上睡覺前，罌子睡在母親的旁邊，觸碰到她有些冰涼的手，望着她日漸消瘦和憔悴和臉，背過身去，在心裡又一次默念到：“媽，對不起！”

　　一行清淚劃過臉旁。

　　０２

　　天花板上亮着橙色的燈，整個飯廳都籠罩在溫暖的光暈里。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圍坐在飯桌邊，沈意年和兒子沈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偶爾妻子也插進一兩句話，給父子倆夾些菜。從任何的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幅溫馨的家庭畫面。

　　第二天早上，沈意年吃過早餐去公司了，沈洋也準備回學校去上課。平時他住在學校，和成千上萬的莘莘學子沒什麼區別，未來把握在自己的手上。誰也不知道他是可以享受青春，等待繼承龐大家產的大少爺。

　　沈洋走到玄關處換鞋，正要離開的時候被母親叫住了。母親神情有些恍惚，完全不是昨晚一家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時的幸福模樣。母親說：“洋，你爸爸在外面真的有其他女人了。你告訴媽媽，該怎麼辦？”沈洋剛才懸着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了下來，有些不耐煩的說：“媽，你別整天神經緊張好不好？爸爸不會是那樣的人，他只是工作太忙而已。有時間我會多回來陪你的。”說完，沈洋有些逃離似的走出了家門，他沒有看到母親眼裡的悲涼，那是一個女人對丈夫外遇的惶恐，和一個母親因為兒子不理解自己的失望。

　　沈洋離開家之後，坐在回學校的公車上的時候，覺得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實在有些受不了母親近些日子的莫名其妙。記得上次因為父親出差去了，他回家陪母親，結果母親一改平時溫柔賢淑的優雅模樣，像一個怨婦一樣跟他哭訴父親的外遇。但是母親並沒有證據，只是說憑自己的直覺。沈洋想，或許是因為到了更年期的原因吧。

　　沈意年是這個城市商業圈中的一個風雲人物。二十年前憑藉個人魅力吸引了公司老闆的女兒，並與她結婚，繼承公司產業之後，靠自身的實力和二十年來的不斷努力，終於擁有了如今這樣氣勢磅礴的一個大企業。步入中年的沈意年並沒有商場中人的銅臭味兒，眼光犀利而不奸詐，手段高明而不惡毒。甚至偶爾還會穿着簡單整潔的棉布衣服和一雙泛舊的布鞋。

　　沈意年的妻子是一個從小在優越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大小姐，性格善良，溫柔，對物質的要求簡單，華麗，而不失優雅。二十年來一心一意的在家中做一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夫妻倆的感情雖然沒有多少激情，但是也相敬如賓，極少爭吵。沈意年儘管生意繁忙，但是也會盡量抽空回家陪妻子，過年過節更是會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在一起。他們的兒子沈洋遺傳了父親的性格，並且對父親敬佩有加。沈意年也為有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所以不顧妻子的反對，同意兒子在國內念大學，並且支持他到學校生活，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享受這個年齡階段應有的喜怒哀樂。

　　０３

　　漫天的大火，映得天空血紅血紅，很多的聲音混雜在空氣中，哭泣聲，尖叫聲，警笛聲，說話聲。很混亂的場面，很多的人。頭疼。

　　罌子從噩夢中醒來。天邊開始泛白。擦掉額頭的冷汗，為母親蓋好被子，起身去廚房做早餐。匆匆的吃了幾口，把母親的那份兒和寫好的字條一起放在桌上，然後輕輕的關上門，向學校走去。

　　罌子幾乎是第一次這麼早去學校上課。平時要照顧有深度憂鬱症的母親，要去酒吧打工，要上家教，還有，要陪那個男人。罌子想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心裡掠過一絲溫情。想起第一次在酒吧里碰到那個男人的場景。在喧囂、曖昧的場所，穿過芸芸眾生，就那麼抬頭一眼望過去，眼光粘在一起，就再也分不開。畫外音彷彿在說：“原來你在這裡。” [1] [2] [3]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