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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的風箏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小景

  一李庚下班回家,見女兒小美又坐在電腦前打遊戲,氣憤地走上前,一把拽下了電源線。小美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發。李庚的妻子在德國進修,最不放心的就是小美。小美16歲了,每天除了玩遊戲就是吹笛子,成績一塌糊塗。李庚對付罪犯有的是招數,唯獨對女兒,卻全無辦法。

  李庚困頓地走出女兒房間,坐到自己床上,心情惡劣。去年小美中考幾乎沒有一門課及格,只好掏錢進了一所職業中專。李庚是市公安局刑偵隊長,每天忙得要命,回到家一看到懶散的小美,就有一股無名火。

  煮了面,炒了菜,李庚解下圍裙叫女兒出來吃飯。連叫兩聲小美都沒動靜,李庚推開門,見小美正戴着耳機聽音樂,一塊方便麵已經嚼得只剩一點兒。

  吃過飯,李庚筋疲力盡地上床。從床對面的鏡子里,可以看到他鎖骨上一道長長的傷疤。翻過床頭柜上的日記本,李庚數着妻子回來的日子。妻子走後,他和小美似乎成了陌路人,找不到聯繫點。

  李庚迷迷糊糊睡着,電話突然刺耳地響起來。是值班員小趙,他說在一孔廢棄的橋下發現一具女孩的屍體,胸部被刺三刀,好像剛剛死去沒多久。李庚按亮燈,用力晃晃腦袋,穿上衣服出了門。

  女孩是在從網吧回家的路上被殺的。刀還插在胸口,刀上掛着一個小紙條,依稀看得出是三個字:劊子手。

  天亮的時候,李庚得到了有關女孩的詳細消息。她叫崔露,是本市職業中專的學生,念職二,父母離異,其母沉醉於麻將,根本不關心女兒。女孩和社會上一些小混混有來往,在學校連男生都怕她。刀上掛的字條是從一張信紙上撕下來的。現場除了一柄匕首和一張字條,似乎並無更多的線索。

  晚上回到家,李庚問小美是不是認識崔露。小美正吹長笛,頭也不抬。李庚一把奪過笛子,大聲問她是不是認識崔露。小美搖搖頭,說不認識。李庚氣得漲紅了臉,吼着:“她和你一個班,你不認識?”小美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庚,從他身邊擠出了門。

  第二天,李庚正和隊友在網吧排查可疑對象,突然接到電話,在橋西三里庄,又有一個女孩被殺了。是崔露的同班同學,叫劉婭潔,和崔露的死法一致,刀上也掛了紙條,上面寫着:策劃者。

  李庚在無影燈下對比兩張紙條,發現紙條是同一個人的筆跡。劊子手,策劃者,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李庚皺起了眉,開車直奔職業中專。

  整個學校因為兩個女生被殺鬧得人心惶惶。班主任朱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老教師,她向李庚介紹兩個女生的情況,無比自責。劉婭潔家境富裕,但父親在美國,母親似乎很忙,她和崔露是要好的朋友。李庚拿出兩個字條的照片,問朱老師是否知道是誰的筆跡。朱老師搖搖頭,說班上學生不多,只有二十幾個,他們的筆跡她大都認識。

  小趙調查了崔露的幾個網友,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劉婭潔,平時很少上網,她喜歡畫畫。李庚帶人去了劉婭潔的家,她媽媽因為過於悲傷住進了醫院。保姆領李庚進了劉婭潔的房間。房間很整潔,書本都擺放得很有條理,在一張大木桌上,放着厚厚一本畫冊。李庚拿起來翻着,一下子愣住了。

  那些畫,都很恐怖,而畫中的人,似乎是同一個女孩。女孩被按倒在地,身上伏着一個黃頭髮男孩,而旁邊有幾個人圍觀;女孩躺在地上,有人往她的頭上倒水,周圍的人都在笑;女孩被打耳光,嘴角流着血;女孩被剝光了衣服,身邊的人朝她身上扔雞蛋……李庚把畫夾遞給小趙,示意他裝起來。劉婭潔為什麼要畫這樣的畫?畫中的女孩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整張臉只有一個鼻子。她是誰?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李庚推門進了小美的房間,看到父親進來,小美馬上關了電腦,然後拽被子上床。李庚坐到她身邊,心情很複雜。他很想和女兒溝通,但不知該從何說起。半晌,他替小美蓋嚴被子,關了燈。走到門口,李庚突然聽到女兒說:“媽媽來電話了,她說想我們。”

  李庚點點頭。

  二陽光透過窗子照到李庚的床上。李庚坐起來,半天才睜開眼。看看錶,已經7點鐘了。他穿好衣服走進廚房,看到小美在煎蛋。她把手放到案板上,說:“媽媽讓我做早飯給你吃。還有,我看了你掉到地上的照片,那是盧小梅的字。”

  “盧小梅?你認識她?”李庚驚訝地問。

  “兩個月前,她轉學了。她曾經是我的同桌。”小美說完,背起書包朝門口走去。打開門,她突然回過身,看着李庚說,“媽媽說了你鎖骨上的傷疤。”

  李庚摸摸鎖骨。小美3歲時,李庚帶她到公園玩。一個醉酒的摩托車手歪歪斜斜地經過,眼看着就要從小美身上軋過。李庚撲過來,一把推開了小美,摩托車砸到他身上。從此,鎖骨落下一條長長的疤。

  吃過飯,李庚開車去警局,路上他打電話給小趙,讓他查找一個叫盧小梅的學生,看看她轉到了哪裡以及有關她的具體情況。一進辦公室,李庚就接到傳達室電話,說有他的一個包裹。

  李庚正準備下樓,局長開門叫住了他。因為兩個命案的壓力,局長臉色沉重。他問了一下案子的進展,叫李庚從速破案。李庚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小趙來了電話。他說盧小梅已經死了,兩個月前跳樓自殺。經老師確認,字跡的確是盧小梅的。李庚問還有沒有其他情況,小趙說盧小梅的父親曾是百萬富翁,但投資被騙,傾家蕩產,兩年前,他跳了樓。奇怪的是,盧小梅選擇了當年父親跳樓的地方以同樣的方式自殺。她母親原本經營着一家小公司,一年前公司因為涉嫌偷稅被查封,女兒死後,她不知去向。

  李庚掛了電話,點了支煙,朝傳達室走去。

  郵包沒有地址,是在郊區郵局投遞的。他撕開郵包,裡面是個空蕩蕩的盒子,盒子里是手掌大小的布娃娃,布娃娃上貼着一頁打印紙:債,一定是要還的。李庚捏一下布娃娃,發現裡面塞着東西,他把布娃娃掉轉過來,拉開下面的拉鏈,發現裡面是厚厚的一沓照片。李庚看着一張又一張照片,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照片和劉婭潔的畫幾乎相同,一個女孩被強姦,女孩被踩到地上,女孩被潑冷水,女孩被摑耳光……不同的是,女孩睜着一雙恐懼驚慌的眼睛,而旁邊站着的,都是同齡的男女生。其中一張照片上,李庚看到了小美,她側着身,似乎正要轉身而去。李庚攥緊了拳頭,一下子擂到桌上。照片並不十分清晰,但看得出,這並不是遊戲。

  布娃娃上系著蝴蝶結,是紙的。李庚拉開蝴蝶結,上面是一行打印字:還有下一個,睜着眼的瞎子。

  李庚將照片裝進口袋,開車直奔職中。找到朱老師,他將照片摔到她的眼前。朱老師扶扶眼鏡,吃驚地看着照片,說被凌辱的女孩是盧小梅,而邊上站着的,都是同班的學生。她對此事毫不知情。

  李庚叫朱老師把照片上凌辱盧小梅的人依次叫進來。李庚問他們為什麼這樣對待盧小梅?一個女生哭了起來,說這是劉婭潔策劃的,而崔露是領頭人。崔露說她母親曾在盧小梅父親的公司做會計,後來他解僱了她,說她偷竊。崔露恨透了盧小梅。而劉婭潔十分聰明,她模仿電影里的鏡頭做畫。後來,她說要把畫中的人解放出來,就選盧小梅當靶子。崔露是班霸,而劉婭潔能想出各種各樣捉弄人的點子,沒有人敢不聽她們的話。

  李庚的臉色越來越沉重。中午,他讓朱老師把小美叫來,朱老師說小美今天沒來學校。李庚緊緊皺起了眉。他突然想起,幾個月前,一個女孩曾在窗口喊小美的名字,小美裝作聽不到,一直不下樓。那就是盧小梅。

  風從窗子吹進來,李庚突然打了個寒戰。他拿起電話,撥小美的小靈通。小靈通關機。李庚快步走出學校,開車直奔小美經常去的公園。以前她經常逃課,去公園的湖邊吹笛子。公園裡轉遍了,沒有發現小美。李庚匆匆上車,突然看到一個戴墨鏡的女人經過。他頓住腳,愣了一下,喊住了她:“楊溪。”

  女人回過頭,摘下墨鏡,驚訝地看着李庚。楊溪曾是他的初戀情人,但兩人多年沒有聯絡了。楊溪問他在公園做什麼,他說自己在找女兒。楊溪說自己也是,女兒逃課不上學,她只好來公園找她,但沒找到。李庚又匆匆說了兩句,說回頭再聯繫。

  李庚上了車,卻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小美。他只好開着車盲目地在街上轉。

  一小時后,李庚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裡面傳出小美恐懼的聲音:“爸爸,快來救我。我在南崗水庫。快來救我。”

  電話掛斷了,李庚的心幾乎提到了喉嚨口。南崗水庫在幾十裡外,因為乾旱缺水,早已廢棄。李庚把警燈放到車上,一路闖了無數次紅燈,車越開越快,一直開到了極限——時速二百公里。半小時后,車停在了南崗水庫邊。

  天,漸漸黑了。四周沒有一個人。

  突然,在距李庚十幾米的地方,小美出現了。接着,一個女人的匕首抵住了小美的脖子。李庚幾乎驚呆了,居然是楊溪。

  “你想不到吧,我就是盧小梅的母親。”楊溪冷冷地說。

  “放下小美,放開她。她沒有做錯什麼。”李庚舉起槍,大聲說。

  “她是班裡唯一沒有對小梅動過手的女生,可她不是小梅的朋友。”楊溪說著,凄然一笑,搖搖頭,手突然抬起來,用力刺下去。李庚在瞬間摳動了扳機,楊溪晃了兩晃,倒在了地上。李庚跑過去,緊緊抱起小美,小美嚇得臉色慘白,在父親懷裡大聲哭了起來。

  三李庚因為破案迅速得到嘉獎,局長給他放假,叫他在家好好休息。小美從學校回來,從樓下信箱拿了兩封信,一封是媽媽從慕尼黑寄來的,一封放到李庚的桌上。李庚拿起信,目光有點兒發直,是楊溪的。

  李庚:

  我欠你的,終於還上了。當初,為了過上富有的生活我離開了你,因為這件事,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我在公園看到了你,可你不知道,小美已經上了我的車,被我綁了起來。但相信我,我不會傷害小美,我只是想把欠你的還給你。

  因為老公的自殺,我一直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唯有公司和小梅是我的精神支柱。可生意失敗后,我每天酗酒,小梅回家,我就不停地沖她發火。她的衣服髒了我大聲罵她,她的胳膊劃破了我以為她學人打架叫她滾,這一年,我幾乎從未認真聽過小梅說一句話。

  小梅生日那天,我又喝醉了。我想我是瘋了,小梅的臉有傷痕,我竟然憎恨地看着她。她說在學校被人打,我抬手給了她一個耳光,說不想看到一個如此失敗的女兒。她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就在那天晚上,她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了。在她的書包里,我看到了那些照片,我看到了她寫給父親的一封信。信里說她生活在地獄中,班裡有劊子手,有罪惡的策劃者,而家裡有冷酷的母親……我哭了整整一夜。

  是我和她那些殘忍的同學殺死了我的小梅。她們要付出代價。

  李庚,我知道是你負責這個案子。死在你的手裡,我欠這個世界的,就還清了。

  好好愛你的孩子。沒有了愛,生命就像斷了線的風箏。

  楊溪

  李庚的眼睛,瞬間模糊了。信,是楊溪死的那天寫下的。他回過頭,小美正端着水果過來。李庚問楊溪挾持她那天,她怎麼打的電話?小美搖搖頭,說自己沒有給他打電話,但楊溪給她錄音,叫她反覆地說:爸爸,快來救我……

  李庚倚住沙發,整個人虛脫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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