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人性的狼

　　下班了，狼沒有急着回家，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去好久都沒去過的河濱路。正值三伏天，河濱路上的人摩肩接踵，白天踅居在屋內的人們一待太陽下山，便三三兩兩地提着茶杯、搖着紙扇來這空闊的地方透透氣。狼呢，回想着今天狠宰了幾隻羊羔，愛撫地轉動着手腕，心裡也涼爽爽的哩。

　　河濱路旁一家飯店飄來一種久違的香味，狼翕動了幾下鼻翼，本來就遲緩的腳步再也邁不動了，索性駐足下來，略一思考，就在外面解決吧，反正老婆回了娘家，回家還得自己做。

　　狼進了飯店，感覺良好地穩穩坐下，高嚷了幾個自己喜歡的菜。正動筷，狼發現角落裡的一張桌旁，坐着下午自己宰過的羊羔，狼突覺有些心虛，知道這地方不是狼圈自己施威的地方，羊只要公開站出來一指自己是狼，自己立馬就成了過街的老鼠。於是，狼扭轉了下身子換了個坐姿，避免羊認出來。

　　羊一直沒有認出狼，狼卻有些不安了，幾次想朝羊走過去。但念及下午給羊的那幾刀子傷痛，狼卻猶豫了。

　　就在狼的幾番猶豫里，羊卻餵飽了肚皮打着飽嗝心滿意足地走了。看着羊離去的背影，回望羊剛才吃過的飯桌上的兩個盤子，一個碗還有一個盛水的茶杯，狼像是豁了出去，鼓勁站了起來，走到羊吃過飯的餐桌邊，想拿走那個茶杯。猶豫了下，手放桌沿，一按，桌子偏了，桌上的餐具掉在地上打碎了。

　　店小二過來，本來是收拾這桌面的，被狼突然這一攪和，倒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了。狼卻一臉的平靜，不當一回事，無所謂的樣子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認賠啊。兩個盤子，一個五元吧，碗和杯子也算十元吧，共二十元。狼將賠償價算得高，說完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從包里掏出了二十元錢來。

　　店小二沒有接錢，愣愣地盯着狼。慢慢地，店小二的臉色變了，眼睛里噴着火，他認出了對方是一頭狼，曾經狠狠宰過自己的狼，今天，狼終於到了不是自己的地方，店小二像是火山找到突破口，指着狼，你個狼心狗肺的，你眼睛瞎啦，你發神經啦，你有病啊……

　　狼一愣怔，莫名其妙，但只一瞬間，狼就露出了狼本來的猙獰面目，指點着店小二，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損壞東西我賠，你叫嚷啥的？店小二輕蔑地吭了聲，就是要罵你，你們這種人，全世界的人都恨，知道不？

　　狼更是迷惑了，你認識我？店小二更是得理不饒人，說，你這種人燒成灰我都認識，二個月前，我腰疼，來你們醫院，你連哄帶嚇的要我這查那查，葯開了兩大袋，花了一千多元，兩個月工錢，把我當羊宰，可回來第二天，腰不疼了，兩個月的起早貪黑，你一支煙的工夫就給我掏了……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老闆也出來了，狼就成了醫生的代表，在這裡接受眾人的斥責。狼無地自容，突然想起剛才故意將桌上碗盤打碎的動機，滿臉委屈地說，你們太片面了，對醫生有偏見，你們看問題得一分為二地看，剛才這個人也是我下午的一個病人，結核病，我怕他在這裡用餐的餐具將病又傳染給了別人……

　　狼走了，老闆勸慰着余怒未消的店小二，回首望了眼狼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嘆了一聲，半天後又說，一頭沒有完全泯滅人性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