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紅馬鞍

　　伶牙俐齒的漢奸王永清對日本騎兵小隊長佐騰說：“多倫的梨木紅馬鞍享譽塞外。馬鞍營子的趙財是百餘名馬鞍工匠中的頭牌師傅；他砍的紅馬鞍堅固耐用、造型美觀、乘坐舒適，在馬背上墊一張麻紙，韉鞍乘騎百里之後麻紙完好無損。據說那個趙財會砍一種神奇的紅馬鞍；韉鞍乘騎無論跑多遠、戰馬如何尥蹶子，人就是摔不下來，跟長在馬背上一樣；除非你自個兒要下來。”

　　王永清的話剛說完，佐騰就迫不及待地命令王永清領着他和騎兵隊向馬鞍營子騰狼煙而去。

　　無惡不作的佐騰何故對馬鞍子感興趣呢？因為佐騰是個挺臭的騎手，他總是在關鍵時刻很狼狽地從馬背上摔下來；好幾次他的隊伍與中國軍隊血戰慘烈之際，他便“撲通”從馬背摔落在地，多虧屬下拚死力救，否則佐騰的命早丟過幾回了。而今有人會做摔不下馬背的馬鞍子，真是太好了。

　　他們很快到了馬鞍營子，也很快找到了砍馬鞍的工匠趙財。

　　佐騰說：“趙財師傅，你手藝大大的好。王永清說你能砍神奇的紅馬鞍；武士騎上去只要自個兒不下馬就永遠摔不下來。好，大大的好。你馬上給皇軍做一個那樣的馬鞍。”

　　趙財不卑不亢地說：“皇軍你別聽王永清瞎說，我不會砍那樣的馬鞍子；我也從來沒聽說過有那樣的馬鞍子。”

　　王永清膽怯地瞅瞅佐騰，轉而兇狠地瞪着趙財說：“你他媽狗肉上不了秤，不識抬舉。趙財你如果不給太君砍那麼個紅馬鞍，皇軍殺你就像輾死一隻小螞蟻！”

　　“殺了我也砍不出那樣的馬鞍。”趙財攤攤手說。

　　佐騰“刷”地抽出軍刀，殺氣騰騰地嚷道：“綁起來，砍了！”

　　王永清和兩個日本兵上來就把趙財綁了個老漢看瓜。

　　躺在地上的趙財說：“殺吧，會有人為我報仇的！快動手呀小日本。”

　　佐騰暗想：八嘎，又碰上了不怕死的中國人。為了紅馬鞍他隱去了滿臉的殺氣，換成和善的面孔，笑道：“趙師傅生氣的不要，我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只要你給我砍出不摔人的紅馬鞍，金票大大的，大東亞共榮。快快地給趙師傅鬆綁。”

　　任憑佐騰怎樣花言巧語，趙財還是那句話：“我不會砍那樣的馬鞍。”

　　佐騰禁不住第二次現出滿臉殺氣，他命令鬼子兵把全村男女老少三百餘口集中到東大廟院里，廟門、廟頂都架起了機關槍。

　　佐騰耀武揚威地對趙財說：“你三分鐘內不答應，他們統統地死啦死啦！”

　　王永清眨巴着三角眼幫腔：“趙財，這三百多條人命可就攥在你的手心裡了！是救他們還是害他們，你趕緊選擇吧。”

　　趙財仰天長嘆一聲，說：“我答應做馬鞍，你們馬上放了大家。天大的事情我一人擔著。”

　　佐騰要趙財連夜砍制，明早太陽一露頭必須砍好紅馬鞍，否則依舊要殺全村百姓。趙財還想說點什麼，但嘴唇動了動又咽了回去；他明白跟這些惡魔無理可講。

　　趙財和兩個徒弟草草吃了幾口飯、急匆匆找來梨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於是乎，斧頭起起落落，斧刃閃着月光……

　　雞叫頭遍的時候，梨木馬鞍砍妥了，接下來就是刷紅漆。打開漆筒的趙財突然瞪大了眼睛；兩個徒弟也恍然大悟地哭起來。

　　何故？漆干最快也得一晝夜，現在刷了漆到天亮根本就幹不了；讓油漆粘了佐騰的屁股，屠村更難倖免。趙財和兩個徒弟焦急萬分、束手無策。

　　雞叫二遍的時候，趙財將兩個徒弟攆出去，把自己關在屋裡。兩個徒弟從外邊聽了好久，屋裡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想破門而入，可那又有何用？蒼天在上，就讓師傅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去吧，好歹弄個囫圇屍首；要不等太陽一露臉，師傅還不定受多少罪才能死呢。

　　東方白了，東方紅了，可怕的太陽就要出來了。佐騰和王永清等人站在趙財家院里，靜靜地等待趙財抱着紅馬鞍出來。可木板門靜靜地關着，屋裡無聲無息。鄉親們站在院里悄然落淚。

　　當整個太陽騰騰升起來的時候，佐騰忍不住了，命令鬼子兵上去踹開門。屋裡潮濕的地中央擺着一具鮮紅的馬鞍；而趙財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平展展地仰面躺在紅馬鞍旁邊。趙財的家人和徒弟哭喊着撲向趙財。家人發現趙財的左腕上有個血口子，無疑是割腕自殺。佐騰高興地讓王永清把紅馬鞍端上馬背；佐騰騎上去策馬揚鞭地瘋跑，並故意逗馬尥蹶子，可他的屁股好像被馬鞍子牢牢地吸住了似的，果真掉不下來。佐騰樂得哈哈大笑。

　　十天後的一個中午，佐騰的騎兵小隊與我抗日同盟軍吉鴻昌的騎兵在多倫南沙口展開一場惡戰。當吉將軍赤膊高舉大刀砍向佐騰時，佐騰多麼想跟以往一樣從馬背上摔下來啊，可那紅馬鞍卻牢牢地吸着他的屁股，想摔也摔不下來。說時遲那時快，吉將軍的大刀嘩然落下，佐騰的腦袋離身而去，打着滾兒落到一簇狼針草跟前。令所有人吃驚的是：那佐騰的身子仍舊穩固地騎在馬背上；那匹馬馱着直挺挺的無頭佐騰之軀和幾個丟盔棄甲的日本兵逃回了多倫城。

　　在多倫城的匯宗寺大院里，佐騰的上司淺田又驚又氣又悲，他歇斯底里地暴叫了一通，然後命人將無頭佐騰從馬背上拽下來，紅馬鞍也隨着掉到了地上。淺田看着沒了頭的佐騰，無比悲痛地說：“如果佐騰君跟以往一樣，關鍵時候還從馬背上摔下來；可能又是有驚無險；既便是為天皇效忠了也不可能是這個慘樣子呀！”

　　王永清預感情形不妙，悄悄往後退；淺田猛地轉向了王永清，邊抽軍刀邊說：“王永清，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讓佐騰君用了這奪命的紅馬鞍。”“太……太君，不是我……”不容王永清解釋，淺田的刀“撲哧”捅進了王永清的胸口，污血噴濺了淺田一臉。

　　從王永清胸口抽出軍刀的淺田狂叫着：“紅馬鞍！魔鬼！八格！”遂揮刀向紅馬鞍一通亂砍。那個被趙財用鮮血浸染的神奇紅馬鞍被砍了個七零八落。

　　如今，好多人在探究佐騰為什麼掉不下馬來，說法挺多，但較令人信服的是一位心理學家的解釋，他說：“趙財用鮮血浸染的紅馬鞍本身絕對不會那麼神奇。完全是心理作用，因為佐騰徹底相信了漢奸王永清的假話。在佐騰的心目中：我屁股底下坐的是神馬鞍，我就是掉不下來！自信和勇氣使佐騰這個原本很臭的騎手穩騎馬背，繼而腦袋都掉了身軀還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