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藥引子

　　這天，城南的花木盆景市場，駛來一輛黑色轎車。車子停下來后，下來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眼睛四處看過後，徑直來到一家盆景攤子面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那些千姿百態的盆景來。很快，他的眼球被一個造型奇特的樹樁盆景吸引住了：這個盆景樹根烏黑似鐵，枝幹笨拙粗獷，蜿蜒橫斜，一芽芽嫩綠從古拙的樹枝生長出來，給人無盡的遐思。這人暗暗稱奇，便大聲問：“誰家的樹？多少錢？”

　　這家盆景攤子的主人姓趙，大家叫他趙師傅，是小城裡最有名氣的園藝師，眼刁手巧，尋常的盆景經過他的手修飾培植，無不脫胎換骨，價值上升不止十倍百倍。這時趙師傅正在和一長相斯文的老者喝茶，聽見外面的粗野聲音，不禁皺眉，慢吞吞起來，說：“這盆景是我自己留着玩的，你另尋佳作吧。”

　　這話一出，讓那老闆愣住了，他叫王達貴，是百佳味商場的總經理，原本對盆景藝術一點也不感興趣，只因前些日子他低價進了一批奶粉，被工商局檢查出是劣質品，扣了起來，他不甘心幾萬塊錢就這樣打了水漂，只好託人找門路，一找找到打假辦的趙主任頭上，聽說趙主任嗜好盆景，王達貴想投其所好，就想挑個好看的盆景送趙主任，做見面禮。他不想在一個老頭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不禁羞惱萬分，說：“老頭，它又不是你老婆，賣了吧，你儘管開價。”

　　趙師傅並不理會對方的狂妄，冷笑一聲，指着王達貴的轎車說：“你把那車子留下，這盆盆景你拿走。”王達貴愣了，哼了一聲，說了句“算你狠”，惱火地走了。

　　王達貴在花木市場轉了一圈，回來時看到一個人正站在趙師傅的攤位前，那人正是趙主任，王達貴忙躲在一旁，看到趙主任對剛才那盆盆景愛不釋手，心裡有了底，他一直等到趙主任走後，急急忙忙找到趙師傅，求他把盆景賣給自己，可趙師傅就是不答應。旁邊有個攤主說：“我說這位老闆，有錢還買不到好盆景？這盆景是人家的心肝寶貝，在香港展出時，有人出了五萬港幣，他都沒捨得出手，你別做夢了，不如來我這邊挑一盆吧。”王達貴聽了，不由十分驚詫，就這破樹根，也值這麼多錢？難怪那個趙主任這麼喜歡收藏盆景了，原來有貓膩啊，想到這裡，他得意地笑了起來，從包里掏出8萬元，丟在趙師傅面前，說：“老頭，這8萬元不少了吧？你就做回好事，把它讓給我吧。”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抱起盆景跑上了車，發動車子就溜，他從反光鏡上看到趙師傅怒氣沖沖追趕的樣子，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當晚王達貴把盆景送到趙主任家裡，趙主任卻因為父親生病，回去看望父親了。王老闆忙打聽趙主任的父親住哪兒，但趙主任家裡人卻不肯告訴他，王達貴泄氣地回去了。接下來，工商局檢查出王達貴的那批奶粉有可能是全國禁售的“大頭奶粉”，工商部門要作進一步追查。王達貴不由害怕起來，整天心驚肉跳，晚上老是做噩夢，沒幾天人就消瘦了一圈，腦袋發漲，四肢無力，好像要大病似的。王達貴找了許多醫生看過病，醫生都說他沒問題，就是精神壓力太大。看遍了市裡的大醫院，病情絲毫沒有緩解。連那盆盆景，也枯萎死了，真是人倒霉時，喝口涼水也塞牙！

　　後來，經人輾轉介紹，王達貴找到了一個退休的老醫生。這老醫生姓萬，有道骨仙風，70多歲的年紀，精力卻依然十分充沛。萬醫生看到王達貴，微微一怔，然後不露聲色給他診脈，左手后又換右手，表情越來越凝重，好像有什麼難以決斷似的，這把王達貴嚇壞了，結結巴巴地問：“我，我得了什麼病？”萬醫生冷冷地說：“慌什麼，來這裡就得聽醫生的。”說著又看過王達貴的舌苔，沉思一陣，說：“你這人啊，太過於沉溺自我幻想裡頭了，是不是總覺得有什麼揪着你的心，讓你不得安寧啊？”

　　王達貴緊緊抓住萬醫生的手，說：“是的，是的，能不能治好？”

　　萬醫生說：“你內心熱燥，妄想多疑，夜多失眠，發展下去，後果很嚴重。”說著，開始寫方子，“我這方子，能治好你的病，但需要配一種藥引子，卻有點難找。”

　　王達貴心想這老醫生也太迂腐了，現在的年代，有錢就沒有辦不到的事，忙表示不管什麼東西，他都能想辦法弄到手。萬醫生譏笑說：“是嗎，那可不能去搶啊。”說著“沙沙”把藥引子寫出來。王達貴一看，他根本不知道叫“流全蓀”的藥引子是什麼，就小心地問：“醫生，會不會……弄錯了？我咋沒聽說過這東西！”萬醫生道：“這是我的偏方，要找到它，恐怕要去民間才行，據我所知，城南有戶人家有這東西，你不妨去找找看。”

　　王達貴拿着方子，在城南到處問人，可沒有人知道這“流全蓀”是什麼！三四天後，王達貴去找萬醫生，苦着臉說找不到那藥引子。萬醫生盯着他，說：“你不是說有錢就有一切嗎？咋不使錢呢？”王達貴哪裡還敢吱聲，只是求萬醫生指路。萬醫生說：“你去城南儒林巷54號那裡問一下。”王達貴千恩萬謝地去了。

　　到了儒林巷54號，可敲開門時，王達貴愣住了，給他打開門的，正在那個趙師傅。他“撲通”一聲，朝趙師傅跪下來，說：“趙師傅救命。”趙師傅淡淡地說：“起來吧，我不能幫你什麼！”說著要關門。王達貴急忙起來把住門，趙師傅惱火道：“你想幹什麼？”王達貴忙結結巴巴地把找“流全蓀”藥引子治病的事講了出來，趙師傅盯了王達貴一陣，說：“你臉色晦暗，是得病了。”停頓一下，說：“這東西我倒有。”王達貴正在歡喜，又聽趙師傅說，“不過，這可不是想要就能要的東西。”王達貴急急地說：“趙師傅，你幫幫我吧，大人不記小人過，要多少錢，你儘管說，那個盆景，至今還在我家裡，我馬上送還給你。”趙師傅皺眉說：“別老是張口就是錢。你想治病，明天早點來。”說著，把他推到外面，關上了門。

　　第二天，王達貴早早來到趙師傅家裡，趙師傅說著跟我來，就把他帶到屋后的院子里，指着地上的一堆烏黑的土堆和一堆豬糞，說：“你幫我把這堆泥和好，再來找我。記住，一斗泥配半斗豬糞。”王達貴一陣噁心，趙師傅盯了一眼，“怎麼，不願干？那請回吧。”王達貴一咬牙，挽起衣袖，幹了起來。趙師傅點頭：“這是花泥，一定要拌均勻。”說畢背着手走了。

　　王達貴強忍着臭味，小心翼翼地砸碎黑泥，和上豬糞，輕輕地攪拌，生怕沾上一星半點臭味。約半個鐘頭，趙師傅過來檢查，見王達貴拈輕怕重的樣子十分不滿，說：“王大老闆，你要覺得做這活兒掉了自己的價，你就回去算了。”王達貴忙說自己會好好乾，說著賣勁幹了起來，趙師傅才說：“這才像話嘛，一個大男人，像女人一樣扭扭捏捏，太沒勁了。”

　　沒辦法，王達貴只好賣力氣幹了起來，心裡卻一直罵著趙師傅。這時正是夏末初秋，天氣依然炙熱，半天下來，王達貴便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唇焦舌干，終於把那堆泥拌完，他跑去跟趙師傅講了，趙師傅看過說句馬馬虎虎，就遞給毛巾，擦過臉，沖了杯涼茶給他解渴。王達貴討那藥引子，趙師傅說：“剛才已經讓你喝了。”王達貴一愣，趙師傅見了，說他這是秘方，只能親手煲給患者喝。王達貴氣鼓鼓地走了。

　　當天晚上，王達貴睡得非常香，第二天起來，不禁連說趙師傅的葯太神了。這時，趙師傅打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過來喝葯。王達貴說他已經治好了，不想過去了。心想這老頭又準備了不知道什麼活讓自己干呢。可趙師傅說，他這病要完全治好，還得喝。

　　這天，趙師傅要王達貴把花圃里的草拔乾淨了；過了一天，又讓王達貴把花盆全部搬出來曬了一遍；再一日，讓王達貴把盆景搬進花棚里，當然，每日的報酬是一杯藥水……自這以後，王達貴吃得好，睡得香，病漸漸好了。他干累了就和趙師傅聊天，一來二去，竟然跟趙師傅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這一天，他好半天才趕到趙師傅家裡，趙師傅看到他全身汗濕濕的，十分奇怪，王達貴不好意思地說，剛才，他把店裡的那些假奶粉全部銷毀了。趙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出一杯葯，說：“王老闆，這是最後一杯了，以後，你不用來了，你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