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份特殊工

　　區老漢的兒子大光進城打工五六個月了。眼看年關將至，他想讓兒子提前回家過年，於是撥通了半個月前兒子打回家的那個電話號碼。誰知接通后，對方自稱是公安局的，嚇得區老漢渾身冒汗，哆哆嗦嗦地問：“我想找區……區大光……”

　　“對不起，我們局裡沒這個人，你一定是打錯了。”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

　　這事有些不對勁啊，這小子在搞什麼鬼？區老漢暗自嘀咕。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區老漢決定去城裡見見兒子，順便辦點年貨。

　　區老漢一年到頭難得進一兩次城，每次一進城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暈暈乎乎地摸了一上午，終於找到了公安局。費了很多周折，他才得知事情的真相：原來一個月前，兒子因打架鬧事，又交不出罰款，進拘留所了！半個月那個電話，他是借用公安局的電話打回家的。

　　劉局長同情地拍了拍區老漢的肩膀說：“老哥，你今天來得正巧，區大光已經進去了半個月，今天期滿，你就去把你兒子接出來吧。”

　　半個小時后，大光剛一走出拘留室大門，就被區老漢罵了個狗血噴頭。大光心裡有愧，哪敢答話，蔫頭耷腦地走在區老漢的身旁。就在那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吱”地一聲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車裡一個穿着時髦的女孩向大光眨了眨眼，做了個手勢，也不下車，掏出一沓錢來，“啪”地一聲扔到了地上：“這是2000塊，拿去花！”

　　大光彎腰撿起了錢，說：“那……那工作的事呢？”

　　女孩一笑，拋給大光一個手機：“急什麼嘛，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嘻嘻，以後跟我混啊，只要你聽話，保證你有錢花就是了。”說完，一打方向盤，轎車突突突一冒煙，走了。

　　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區老漢一臉狐疑，連問兒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見兒子不吭氣，區老漢氣得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他一拽兒子的胳膊，嚷開了：“好，你不說是吧，我就找劉局長親自審問你！”

　　見區老漢脾氣一上來，大光明顯乖多了：“爸，其實，我進城這半年來，從沒做過壞事，剛才給你的錢，也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

　　接下來，大光就對區老漢講了這半年來的大致經歷。原來大光找了很多地方，因學歷不夠，自然沒找到好工作。後來，沒辦法，他就去一家建築工地賣苦力，誰知遇上了黑心工頭，結賬前，老闆溜了。

　　“那你還說這錢是辛辛苦苦掙來的？”區老漢瞪大了眼睛。

　　大光低着頭，囁嚅着說：“爹，這事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目前打的是一份特殊的工，剛才那個女孩，其實是我的假女朋友，她叫肖玫，我之所以和她好，是為了掙錢啊……”

　　“放屁，你這是什麼邏輯嘛。”

　　“是這樣的啊，一個月前，我認識了肖玫，肖玫家可有錢了，她老爸就是經常上電視的那個房地產老總肖候新。那時候，肖玫剛失戀，說我長得像他從前的男朋友，願意和我交往，還說願意介紹工作給我做。她出手很大方，這次我進拘留所，就是她考驗我的，讓我去找她從前那個男朋友的茬，然後在拘留所里待十五天，她就給我2000元錢……”

　　一番話說得區老漢只有乾瞪眼的份了。就在那時候，大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掛了電話后，大光興奮地大叫起來：“爸，我又要去‘工作’啦，這些錢，你拿回家辦點年貨，剩下的就幫我存起來。你放心，我和這肖玫只在玩愛情遊戲。等有了錢，就為你看病，再把芳芳娶進門……”大光把錢往區老漢手裡一塞，轉身上了一輛公交車。

　　區老漢正想追上去說些什麼，只見大光從車窗里探出頭來，不住地擺手說：“老爸，不要擔心，我決不會做違法的事！”

　　區老漢心裡一酸。適才聽兒子的表情語氣，好像並沒有騙自己。只是他一時間腦子裡實在轉不過彎來：花幾個錢，就可以讓人去坐牢？這算是什麼破事嘛！

　　下午，區老漢在一家小吃店裡喝了兩杯酒之後又在大街上閑逛起來，正準備進一家超市買點年貨，突然見左手邊的二樓上的窗子“咣當”一聲被人推開了，一抬頭，只見有人蹲在窗口上大聲喊：“現在，我宣布，我愛肖玫，不但願意為她坐牢，也願意為她跳樓！”話音剛落，他一縱身真的跳了下來。

　　區老漢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聽見“撲通”一聲，那人正落在一水果攤上，落地之時就地打了一個滾，動作雖然狼狽，卻站了起來，看樣子並沒受什麼傷。

　　區老漢定眼一看，咦，這不是自己兒子大光嗎？就在區老漢一臉怒意地緩步走上去時，大光嚇了一跳，悶聲說：“爸，你……你不是走了嗎？”

　　“臭小子，又在玩什麼把戲！”區老漢忍不住一耳光就扇了過去。大光一臉委屈，一下子被打懵了。他捂住臉頰，解釋說：“爸，剛才肖玫給我打電話，說讓我陪她到這樓上喝酒，誰知她喝多了，問我如果愛她，就從這樓上跳下去，答應給我2000元。剛才我一定嚇着你了，不過，我不傻呀，為了2000元冒這個險，值！”

　　“值個屁呀！”區老漢一舉手，嚇得大光退了一步。

　　就在那時候，只聽肖玫在樓上的窗口裡“咯咯”地笑，衝著大光一豎手指說：“你有種，我算是服了你了。不過，我也要大聲對你說，我不愛你。接着吧，你想要的錢下來了！”手一揚，一沓錢落在了大光身旁，發出“啪”的一聲響。大光剛想彎腰去拾錢，卻被區老漢搶了個先。

　　大光苦笑着說：“爸，你收着吧。”

　　區老漢板著臉問：“我問你，是不是真的給樓上那隻小狐狸精給迷住了？”

　　大光鬧了個大紅臉：“爸，小聲點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不是早就對你說了嘛，我是為了錢才做這種‘工作’的。”

　　“那就是說你為了娶芳芳過門，你才這麼做的？”

　　大光的眼睛紅紅的，小聲說：“爸，我也不想做這樣丟人的工作，可是為了你的病……”聲音竟然有些哽咽起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呀。我和芳芳年紀也不大，不急，等掙到錢治好你的病……”

　　區老漢沒說話，拆開了錢上的封條，猛地朝天空一揚手，拉開大嗓門吼了起來：“老子就不讓你掙這個錢！”

　　看着人群尖叫着，瘋了一樣地湧上前去搶錢。大光怔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老爸會這樣做。區老漢把兒子拉到一邊，抹着眼淚說：“兒子，老爸對不起你啊，是我騙了你，我壓根兒就沒得癌症！誰讓你整天不務正業，爸是故意氣你，讓你爭口氣……”

　　大光喜極而泣：“老爸，你說的全是真的？”

　　區老漢擂了兒子一拳：“當然是真的！你不是有兩個心愿嗎，除了給我治病外，還想把芳芳娶進門是吧？這點錢呀，你老爸我早就給你存好了！見你不務正業，所以一直沒告訴你，想讓你進城吃吃苦頭……”

　　大光伸了伸舌頭，擠眉弄眼地說：“可是我仍是沒務正業嘛。”

　　“你敢！”區老漢一把拉著兒子的胳膊就走：“今後可是芳芳和我兩人管你了，我就不信還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