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個膽兒

　　有個叫李小毛的交警，是個剛入隊不久的新警察。這天傍晚中隊開大會，要求所有警員晚上一律上路，並且完成一定量的查車任務。

　　李小毛在下面聽得直冒汗，因為他心裡發虛，對完成任務沒底啊。扭頭看看那些老警員，發現人家個個臉上無所謂，李小毛心裡就更發毛啦！

　　打會場走出來，李小毛的眉毛就擰成了一疙瘩，左思右想晚上咋才能完成任務呢。

　　這時一個叫車東明的老警員走過來，拍了拍李小毛的肩膀頭，愣着眼珠問李小毛為啥獃著個臉子呀？李小毛靦腆地紅紅臉，說：“為、為查車任務唄！”

　　車警員“噗”地樂了，說：“這有啥好發愁的啊，要不你晚上跟我干，保你完成任務！”

　　李小毛一聽喜得不得了，趕緊給車警員上根煙，又給他打着火，訕訕問他道：“那咱啥時候上路呀？”車警員吐口煙圈，瞅瞅天色咕噥說：“莫着急，莫着急，心急了吃不得熱豆腐！等天黑下來再說吧！”

　　天完全黑下來時，車警員帶着李小毛上路了。他二人各自騎着一輛警用摩托車，沿幾條幹道溜達了好幾圈。李小毛心裡又發毛了：因為每條道上都有其他警員守着啊。便剎住摩托車，撅起嘴埋怨車警員不該這麼晚了才上路，卡點全被人家設下了！

　　車警員笑笑道：“小毛呀，你甭看他們明晃晃設了卡，倒不見得有咱能逮住耗子哩！”說著，他一踹摩托車“噴”地朝前躥去了，李小毛硬起頭皮跟他走。

　　大約行了多半個鐘頭，車警員把李小毛領到一個三岔道，哧哈着嘴說：“小毛呀，前面就是三省交界處，今晚咱就在這兒逮耗子！”李小毛往天上瞅了瞅，我的媽呀，天上黑得連顆星星也沒有，冷風嗚咽嗚咽吹過來，真叫人頭皮子發炸哩！

　　李小毛把車燈打開着，一邊穿上反光衣，亮出反光牌，一邊催促車警員：“這鬼地方還真駭人哩！你趕緊把車燈打着，咱把摩托車並排放在路中間，這樣好攔車。”

　　車警員卻上去熄滅了李小毛的車燈說：“哎呀呀，你這個李小毛，可真是個老外呀！咱這樣哪能查住車？明晃晃地亮着光，不是告訴了人家咱在這兒查車嗎？那些司機精着哩，老遠看到了不是加速就掉頭！”接着他又告訴李小毛一條經驗：老遠看到有車開過來，一要隱蔽好，二要沉住氣，看着剩下三十米，猛然亮着車燈舉起查車牌，司機就會老老實實停下來！李小毛聽得直點頭。

　　恰好就在這時候，遠遠來了一輛車。“聽聲音就是超載車，這回它可跑不掉！趕緊快點蹲下來，別讓車燈照到反光衣！”車警員一哈腰蹲下來，順手也把小毛按下去。

　　眼瞅汽車不遠了，車警員猛然擰亮查車燈，一拍李小毛的肩膀頭：“快！舉起查車牌，示意他趕緊停車！”

　　只見李小毛“蹭”地一個箭步躥到路中央，一手舉起查車牌，一手做個停車手勢。那輛車果然“吱吱”連剎幾下制動停下來。

　　這是輛運煤炭的加長車。車警員先敬個禮，亮亮查車證件，看看司機的證照，圍着汽車轉兩圈。驗驗燈光，試試製動，瞅瞅鋼板，車警員沖李小毛一揮手：“開張超載罰款單，罰款200元！”

　　司機在一旁哈着腰求情是否能少點兒，車警員把眼一瞪：“再磨蹭弔扣你半個月！”司機乖乖地掏出來200元。

　　上半夜光景，兩人查了七八輛違章車。“再查幾輛就超額完成任務啦！還是老警員有經驗！”李小毛高興地直砸嘴。

　　可是轉回頭瞅瞅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伸手不見指頭，抬頭不見星星，遠處的雜樹林里還不時傳來貓頭鷹的怪叫聲，李小毛不由得脊樑溝發緊了。好幾回要把警燈打着，都被車警員抬腳踢在他屁股上：“你小子這副膽，怎能混進警察隊伍里！”

　　遠處又過來一輛車，車警員趕緊拽拽李小毛，讓他蹲下來做準備。兩眼看到了查車距離，車警員突然擰亮查車燈，又一拍李小毛的肩膀頭：“快！舉起查車牌，示意他停下來！”

　　這是一輛農用三輪車，開到近前時慢慢減速了。誰知一見李小毛從路中央閃開了，那司機卻冷不丁一加油門，“噴”地一聲躥開了！“不好，這車一定有問題！”李小毛轉過身騎上摩托車追上去！發現李小毛追上來，那輛三輪車更加瘋狂了，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嘶嚎着在黑夜狂奔！李小毛閃起警燈，拉響警笛，“嗚啦——嗚啦——”的聲音刺破了寂靜的夜空。

　　有幾回李小毛超在三輪車前面，怎奈摩托車很難逼迫它停下來。摩托車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表演起飆車大比拼！

　　這樣咬定幾公里，那三輪突然一拐頭下了公路，拐進一條坑窪不平的山間小道。李小毛心裡這個急呀：這條山路上兩旁是參天的陡崖樹木，想從旁邊超過去那就更危險！

　　終於穿過了山間小路，那三輪車“噴”地一聲躍上一條柏油路。前面隱隱約約能望見村莊了，李小毛猛然一轟油門，“壞啦！”摩托車沒有跟着衝上去！李小毛暗自叫苦了，摩托車沒油了！後備箱里倒是有幾公升，可等到加好油，那三輪還不跑得沒影兒啊？

　　偏巧就在這時候，三輪車也出現故障了，“噴”地一聲靠在了路旁邊。開車的司機穿着個大棉襖從上面跳下來，提着搖把兒走過來。藉著燈光，李小毛看見是位中年人，鬍子拉碴，戴一頂大棉帽，看樣來者不善了！李小毛提溜着警棍做準備。

　　不想那中年人走到李小毛跟前停住了，伸手朝衣服里摸了摸，李小毛攥了攥手裡的警棍，一步步迎過去！突然，中年人把手伸出來，抓出一把零零整整的票子來，摘下頭上的棉帽說：“警、警察同志，俺剛才超速，俺認罰，您看罰俺多少吧……”李小毛機警地望望他：“認罰？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快把證照掏出來！”

　　李小毛看過證照又走到車前看了看，是輛空車，還沒發現啥問題：“那你剛才跑啥呢？”

　　“俺、俺……”中年人囁嚅幾下嘴，李小毛學着剛才車警員的口氣道：“超速行駛，罰款200元！”

　　奇怪的是中年人也不求情罰少點，就着車燈解開了褲腰帶，從裡面摳出一個塑料袋，摸出兩張整票說：“謝謝，謝謝警察同志啦！”

　　李小毛更是覺得奇怪了，中年人一邊遞過來票子一邊說：“警察同志，您、您不會不知道吧，這段路是三省交界處，夜裡很緊張，經常有搶劫！昨晚有人在這裡差點喪了命呢……不瞞您說，俺晌午進城賣了三口豬，身上帶了幾千塊錢！唉，出城不遠車子拋錨了，搗鼓了半天才修好……剛才發現您查車，所以故意‘違章’了……”

　　敢情這中年人是想借個膽兒過山路啊！李小毛上去按住他的手，磕巴着嘴唇道：“老兄，您、您沒有違章！趕緊開車趕路吧！”

　　臨發動車，中年人回頭沖李小毛揮揮手喊：“警察同志，回去別忘了拉警笛，那段路程緊張啊……”李小毛站在黑夜裡好久沒能回過神。

　　第二天中隊開大會，隊長專門表揚了李小毛，說甭看李小毛是個新警察，任務完成得非常棒！

　　可李小毛坐下面耷拉着頭，臉上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