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塵世枷鎖，我無力愛你

　　今天周一，早上7點鐘，按時喊醒女兒。女兒揉着睡眼，爬起來，看錶，大喊，媽媽晚了呀。我說只有7點鐘怎麼就晚了呢？答，今天周一，老師要求7：25到校，否則又要挨批了。

　　這個學期開學，女兒所在的小學所有六年級的學生全部轉到中學去讀書，名為：中預班。一切的作息時間和上課形式都是中學式的。在上個學期老師提出來的時候，我只抱着懷疑的態度，但因為沒有具體經驗，我說不出好與不好。

　　原來，女兒所在的小學，離家很近，只要穿過一個小區就到了，全程只要步行5分鐘，學校要求8：15到校，女兒7：20起床，洗漱吃飯然後再去上學，時間仍綽綽有餘。晚上4：30放學，散步回家也不過5點鐘。

　　這學期開學始，每天早上女兒都要早一點起床，然後匆匆洗漱，多數時間來不及在家裡吃飯，我幫她買完早餐，拿在路上吃。這個中學離家倒也不是很遠，但是要過兩個較大的十字路口，無論如何十分鐘是不夠用的。晚上到家要5點多，有時遲一點就到5：30了。這學期換了新的老師，要求嚴格很多，而且上課經常壓課，常常利用下課時間繼續講課，直到下節上課鈴聲響起，女兒說有幾次差點尿褲子。這學期作業增多，經常要寫到晚上9：30以後，待上床睡覺就要10點多了。

　　開學時，女兒怕語文數學跟不上同學的步伐，（因為大部分同學利用假期補課了），自己報了補習班，每門300元。每個周六上午去藝校補習。我叮囑她，若要學習，就佔用周六一天的時間，周日媽媽好帶她出去玩呢。由於時間的不足，這個學期古箏的學習也告一段落了，沒有再去找老師，平時如果有時間，就練習原來學過的曲子。

　　開學一個多月了，女兒每天都是在忙忙碌碌中過去的。不到11歲的孩子，沒有時間跑步跳繩沒有時間玩樂嬉戲，沒有時間做喜歡的事情，甚至沒有時間和家人聊天說笑。每天早上喚女兒起床前，都要在她的小臉上輕輕的親吻，每天女兒出門后回頭與我再見時我都要看着她轉下樓梯的小小的背影發獃，每晚，女兒放學未回，我都要站在廚房的窗口一遍又一遍觀望，希望女兒愉悅的笑聲穿過暮色中密匝匝的桂花樹鋪滿心懷。

　　那天女兒臨出門，我幫她背書包，驚訝於她的書包竟有幾公斤重，我一手抬起都有點費力，原來，女兒的瘦弱的雙肩已經開始承受負荷，無形中，女兒已經成了一直蝸牛，在人生的路上艱難跋涉。

　　曾經無數次的告訴女兒，人的一生，快樂最重要。可是，當我看到女兒守在深夜的燈光下為一道數學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當看到女兒清晨揉着睡眼背起沉重的書包上學的時候，我的眼淚告訴我，我的堅持是錯誤的，起碼在此時此刻，它失去了任何含義。這－－是可悲的。早知杭州是這樣的教學，我不會來此定居，就為了女兒！

　　我從不主張為了孩子將來有迎接痛苦的能力而事先預設很多障礙讓她去跨越。

　　家門口有一所民辦小學，（令人不解的是，杭州民辦小學和民辦中學的招生都是公辦學校不可比的，即使收費昂貴！）據說在這個區是遙遙領先的，因為離家近，剛來杭州時，我給女兒聯繫這所小學，像其他很多學校一樣，一句話就給我打發了。我的登門造訪，成了開玩笑！

　　給女兒選擇現在的小學，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指望明年女兒能夠去一所好一點的中學，對於我和她爸爸也就是一種安慰了。

　　想起女兒從出生開始到現在，快11年了，幾乎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時時刻刻，她的衣食冷暖，她的喜怒哀愁，她的取捨得失，我都了如指掌。童年本是無憂和快樂的，但是自從進了學校，束縛和枷鎖應聲而至，全無防備，久而久之，家長麻木了，孩子麻木了，肉體麻木了，精神麻木了。這樣帶着一顆麻木的心和麻木的靈魂走向社會，開始了所謂的新的生命。想到這些，我會戰慄，社會的頹廢和異化不是社會本身的缺陷，是個體的不健全導致整體的畸形。

　　颱風過後，氣溫驟降，早晚的溫差有十幾度。陰天，清晨還陰雲密布，這會竟有淺淺的陽光了，陽台的窗子不敢打開，秋風還是冷的。早上女兒只穿了一條薄長褲，想必教室是陰冷的，女兒會不會冷啊。

　　多少如女兒一樣的莘莘學子，被教育的枷鎖套得牢牢的，為了那個不可預知的模糊的未來，拚命在荊棘中掙扎。人生的意義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含淚寫下這篇文字，面對女兒的禹禹獨行，我只能站在遠處為她祈禱，母愛的權力在此時喪失凈盡，當初十月懷胎，給她生命，以為從此我會給她幸福和快樂，可是就是這樣觸手可及的幫助，我都無力伸出護佑的手臂，一張無形的網把我們攔腰截斷，使人世間最偉大的愛，渺小的一文不值。

　　塵世枷鎖無所不在，並不會因為有了足夠的知識儲備就會變得歌舞昇平。天下的父母都懂得這個道理，可是站在洪流中，我們都成了順服的羔羊，任由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