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
手機:M版 分類:歲月隨筆 編輯:小景
安妮在《月》中提到過一隻螞蟻,一隻相信着有大海的螞蟻。安妮說:他與普通螞蟻唯一不同的是別人只相信有樹洞,而他卻相信着除了樹洞之外還有大海。他可能和其它螞蟻一樣一生都沒有見過大海,但他卻始終相信着大海的存在。他們之間的區別,就只是信仰的問題。他未必比別人幸福,未必比別人多擁有任何一件一物,也未必比別人永恆。
說到螞蟻,倒讓我想起我很小時候看到的一幕。記不清是什麼季節了,只記得那是個早上,父親在田裡忙農活,母親讓我去送早飯。送飯途中路過一條沒水的水泥渠道,我看見一隻穀粒般大的螞蟻正咬着一條半根筷子那麼粗、十厘米左右長的活物。起初我以為是條蚯蚓,細看之下才看清是條小蛇。蛇不斷地扭曲着身體在地上打滾,試圖擺脫那隻螞蟻。可是無論它怎麼翻滾,那隻螞蟻就是不鬆口。小蛇試圖着用尾巴把螞蟻打下來,好幾次嘗試都毫無成效。螞蟻只是牢牢地抓住蛇的身體,用短小鋒利的牙執着、狠命地咬住蛇。似乎想憑藉著它單薄的身體和短小的牙齒耗盡那條大它幾十倍的蛇的全部體力。因為螞蟻的執着,那場戰鬥陷入一場時間的消耗戰。
看了許久,我沒有再看下去,因為我父親正等着吃飯,我不能做太久的停留。最終的勝負我也不得而知。那時候我還太小,除了不自覺被吸引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可現在我也不清楚是該讚美那隻螞蟻,還是嘲笑。先不說那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首先這就是一場幾乎沒有意義的戰鬥,因為那麼大一條蛇,單憑它一隻螞蟻是沒法搬走的,更別說吃掉。在那個水泥修的渠道里我實在想不出它需要叫多少只螞蟻才能把這條“巨蛇”搬回他們的巢穴。但它選擇了單兵作戰,挑戰一條對它而言是巨人的蛇。
別的螞蟻都在尋找、搬運散落的糧食,只有它在“獵殺”巨人。我無法理解它的理想或者抱負,也就無法衷心的表達讚美,同時我卻被它那種獨立特行的勇氣深深地折服,也就沒有嘲笑的心情了,心底倒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騷動。
那種“左右為難”的心態,在高中的時候也有體現。那個時候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背着吉他,穿着破爛牛仔的少年。那只是個長相很一般的小子,稚嫩,桀驁不馴的表情,總是有些凌亂的長長的頭髮,給人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他外出從不離身的黑色普通吉他。他的路過總是會招惹很多眼光,或鄙夷,或嘲笑。那是個混賬年代,除了課本學習似乎什麼都不重要的混賬年代,所以這種眼光總是隨處可見。我不敢向他投以那種眼光,卻也沒有站出來要表達讚美的勇氣,就因為內心有類似的暗流,同時又沒有划離大眾群體的勇氣。沒錯,那只是個稚嫩的小子,破爛的吉他,並不怎麼流暢或者說的糟透了的音樂,但他給我內心所留下的衝撞卻久久不能平息。
記得那時有個聯歡晚會,他上台表演了。可以說那是場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表演,五音不全的歌聲,雷人的穿着,幼稚,做作的動作和表情。可就是那麼一場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表演,卻透露着一種不可阻擋的“嚮往”。 他模仿的是劉德華,儘管衣着因為條件的限制變得粗糙雷人至極,聲音也極度走音,但那一刻在他的思想里他就是劉德華。那是個執着的認定,與任何因素無關,也不被任何東西影響。他並不在乎你對他的態度,所有的聲音,無論是嘲笑,噓聲,起鬨,在那一刻在他眼裡都是歡呼。
那場“自以為是”的表演很長一段時間成了人們飯後的談笑的話題,只是我除了用笑敷衍同伴之外並沒有任何嘲笑他的慾望,就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有着跟他類似的暗流,而他那種敢於表露的勇氣讓我對自己很沮喪,讓我無地自容。
我們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嚮往着一些東西,因為執着和不願捨棄成了信仰。如安妮所說我們未必比別人幸福,未必比別人多擁有任何一件一物,也未必比別人永恆。甚至我們會因為這些信仰失去更多。逐漸也許會因為這些失去而放棄,或遺忘最初的信仰,最終把信仰淪陷。這就是普通的我們。跟螞蟻和少年不同的是我們不曾嚮往那些“過分”的事情,或者我們嚮往卻從來沒有付諸行動的勇氣!
如果我們對自己說我們的不嚮往、我們的放棄只是因為我們看清了,成熟了,我們會相信嗎?我不知道別人,我只知道我不會相信那種自欺欺人的說法。而且我打心底厭惡那種不敢去嘗試,卻在背後嘲笑別人碰壁的行為。這也是當時也包括現在我厭惡自己的心理來由,儘管我不曾嘲笑。
看過那麼一個笑話:幾隻螞蟻在沙地上玩,一隻大象正朝這邊走過來。螞蟻們都立馬避開,而其中一隻螞蟻卻馬上把身體埋在沙子里,並露出一隻腳。夥伴問他在幹嗎?他很認真地說:那隻大象要過來了,我要絆他一跤。
你盡可以把它當做笑話看待,而我不可以。我把那隻螞蟻當做偶像,並希望着自己有一天可以絆倒一隻“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