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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的魅力

手機:M版  分類:文化隨筆  編輯:pp958

  以前曾經聽過一個相聲段子,說是各地的方言很有意思,要是不理解的還會鬧出很多笑話,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個蘇北人到上海,怯生生的,因為上海人瞧不起外地人,他在碰了一圈壁之後,實在感到疲勞,就準備到理髮店剃頭,順便休息一下,到了理髮店,往椅子上一坐,理髮師傅走過來,很客氣地問他:“儂阿要打頭?”他沒聽清楚,戒備地問了聲:“什麼?”師傅又問了一聲:“把頭打一打好伐?”聽到這句話,他嚇的落荒而逃,好一會才止住砰砰的心跳。以後他遇到人就說自己不幸的遭遇,最後總是不忘加上一句,“上海輪太狠了,就是理髮的看到我還要打我的頭!”

  經常有這樣的感覺,漢語的文字魅力真是會讓人着迷,再加上各地的方言,真正風華絕代,各有千秋。

  那一次到盱眙,在酒足飯飽之餘,聽一位朋友談起南京盱眙兩地語言的不同,他只舉了一個例子,說盱眙有一個通用的動詞,叫“kei”---實在找不到這個發音的字,幾乎所有的動詞都可以以這個詞來代替,比如“吃東西”可以叫“kei東西”,“喝啤酒”可以叫“kei啤酒”、把某東西搞到手叫“kei到手”等等,同樣,在南京,和這個詞相同的叫“qiu”,不過“qiu”比“kei”多一個意思,就是要把某人搞倒,南京可以叫“qiu人”,而盱眙的“kei人”就說不通了。

  聽此高論,我簡直對他刮目相看,這真可以算做是語言研究了。

  談到語言,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一段時間看過的《綠野仙蹤》,有一段語言描述,巧妙絕倫,令人捧腹,不敢自專,特輯錄與同好共享。

  說的是一個貢生,很道學,認為和富人沾親帶故就是恥辱的事。他的女兒和一個富家公子偷情成功,要被那個公子娶了做二夫人,因為那個富家公子已有夫人,雖然說好兩頭大,都是正室,但貢生認為有辱自己的斯文,就是不同意,不過雖然不同意,可是很懼內,老婆做主,陰為陽綱,沒辦法,最後只有逃離是非之地,眼不見心不煩,到妹妹家避難了。後來,因為既成事實,不得不回來等女婿回門,回到家的時候,又有點羞於見人,於是就到一個好朋友處探聽社會反響。

  這個貢生叫齊其家,取“君子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意。

  貢生恐怕遭人物議,將到城門,着可大(兒子)先去家中,只挨到昏黑時候,方入了城。他素日有個知己朋友,叫做溫而厲,也是本城中一個老秀才,經年家以教書度日,其處己接物,和齊貢生一般。只有一件,比貢生靈透些,還知道愛錢。一縣人都厭惡他,惟貢生與他至厚。他又有個外號,叫溫大全,一生將一部《朱子大全》苦讀,每逢院試,做出來的文章,和講書也差不多,雖考不上一等、二等,卻也放不了他四等、五等,皆因他明白題故也。

  貢生尋到他書房時,已是點燈時分,一入門,見溫而厲正端坐閉目,與個大些的學生講正心誠意。學生說道:“齊先生來了。”那溫而厲方才睜開眼,一見貢生,笑道:“子來幾日矣?”貢生道:“才來。”說罷,兩人各端端正正一揖,然後就坐。貢生道:“弟德涼薄,刑於化歉,致令牝雞司晨,將一女偷嫁於本城富戶周通之子周璉,先生知否?”溫而厲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貢生道:“我輩斯文中,公論若何?”溫而厲道:“雖無媒妁之言,既系尊夫人主裁,亦算有父母之命,較逾牆相從者頗優。”貢生道:“此事大關名教,吾力總不能肆周通於市朝,亦比與之偕亡。”溫而厲道:“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不觀齊景公之言乎?`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兄之家勢遠不及齊,而欲與強吳相埒,吾見其棄甲曳兵而走也,必矣!”貢生道:“然則奈何?”溫而厲道:“成事不說,遂事不諫。若周通交以道,接以禮,斯受之而已矣。”貢生道:“謹謝教!”

  上述妙文,大概意思就是貢生問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富戶的兒子,溫先生知道不知道,溫先生說聽說了,但是沒看見他們這些人,完了貢生問我們地區的這些讀書人對這件事的議論是怎麼樣的,溫某回答雖然不是很合乎禮法,但是比那些私奔的好多了,總算有父母之命;貢生這時為了面子就開始表露自己的決心---雖然口氣不是太硬,他說:“因為這件事對名教(一般指儒教)的影響很大(頗有一種把名教居為己有的架勢,主人公的意識很強,離開齊其家,名教大有可危矣。其實你的女兒怎麼嫁,和人家名教有什麼關係!哈哈哈哈。一笑。),周通太欺負我們的斯文了,我的財勢雖然不能讓周通在天下人面前身敗名裂,但是也可以和他同歸於盡。”溫某回道他自己從來不和力量懸殊的敵人對陣貢生財勢和周通相比太懸殊,肯定沒戲!貢生鬆了口氣,(因為不用和強敵對壘---至少有理由不對壘。哈)問他怎麼辦,他說既然是既成事實,如果周通按親家的規矩和你交往,能夠盡到禮節,你就默認現狀和他往來吧。

  才看的時候,覺着有趣,不過也就過去了,可是細細回味,確實非同一般,首先,齊其家的名字,前面已經介紹,意義深遠,名為心聲,可見主人公自視不凡,他兒子的名字“可大”則志存高遠,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過,書中暗表,兒子很不爭氣,整個兒一個白痴。

  至於好友溫而厲,姓姓的好,溫,“溫良恭儉讓”他佔為先,又《論語。為政》:“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他天生的就是老師;“厲”者,嚴肅、嚴厲也,《論語。子張》:“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是也。請看溫某先生,才出場的時候閉目端坐,為的是在和學生講述正心誠意的大道理,(非如此不足以顯示自己的大氣勢、大學問,不過遇到銀子不知還能有否如此定力)(要是現在的老師對學生這樣,學生家長肯定要求換老師:))雖然耳朵里聽見齊其家來了,可是非要學生說一聲某人來也方才睜眼,(架子儼然,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很會按照程序辦事。)冒出一句“子來幾日?”!想一下生活中遇到一位朋友和你說話,問你你來了多長時間了,改用“子來幾日”,你是什麼感覺??

  不過他們是文人,又是斯文一脈,好象也可以理解,最不可理解的是,當齊其家誠心誠意地請教溫而厲的時候,溫某竟然大談《四書》中的句子,齊其家也會應對,妙在也全是《四書》中的文字,兩個人好象在用外語說話,在旁邊的人看來又象在打啞謎,通篇談話不象朋友間出主意,談事情,倒象是商討軍國大事,兩個人的交流足以對天下、世道產生天翻地覆的影響一樣,給人的印象就象兩個小兵,為了在不明真相的敵人面前撐面子,互相以司令、將軍奉承一般。最妙的是,兩個人雖然強搬硬對,說話驢頭不對馬嘴,可是竟然在互相嚼念了幾句四書之後,一個算出了上好的奇謀,一個便得了絕妙的主見!

  雖然兩位先生熟讀四書,可以稱得上熟極而流,不過一輩子靠着熟讀這幾本書過日子,食書不化,還以此為榮,一刻也不能不買弄,也就可觀地令人捧腹了,讀到這兩位老先生的壯行,不由得又想起經常在公共場合聽到的某些人的大言,一般是有外地朋友來了,也是和朋友說:“在某某地盤,你不管出了什麼事,我也可以招住,只管隨便玩耍。”嘿嘿,不作評論,只是覺得有點異曲同工之妙罷了。

  又及:突然想到,中國歷史上有不少在關鍵的時候堅持原則,勇於獻身的被魯迅稱為“中國的脊樑”的人,在我的感覺中,這些人最是明朝居多,那個時候,是中國歷史上皇帝最隨便侮辱臣子的時候(動不動就施以廷杖---就是脫了褲子用扳子打屁股---試想堂堂國之棟樑,如此處分,實為太過),也是臣子對皇帝最不客氣的時候,(皇帝一有暇微就上疏批評,用詞還一點也不客氣---什麼大逆不肖啊、荒淫不道啊等等的意思都有表達)而明朝是我國儒教發展為道學的一個分界點,也是八股取士的集大成時期,在筆者私下以為,這個時期死讀書、讀死書的人不少,之所以發生這麼多以下犯上的事,還是和這些讀書的死腦筋們不懂得變化有關吧,哈哈,不過也許正因為此,才會有為直諫而直諫的人出現吧。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花一輩子的時間沉迷於幾本書的狹小空間,精是很精了,可是只有在運氣好的情況下才能以直諫的名義在歷史上或許能有數點筆墨,而且,對國家民族沒有根本的影響,代價太大。

  偶感而已,至少,這些儒教的死士,給我們的千年古國古的歷史上留下了“脊樑”的榜樣,能激勵後進,啟發自強。所以,那種“獃氣”,靈活貫通地培養,未嘗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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