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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雨

手機:M版  分類:優秀隨筆  編輯:pp958

  故鄉的雨

  小時候生活在故鄉,懵懂無知之時很喜歡下雨,因為下雨不必幫大人干農活,而且積存在心底的好奇的乾渴,等到雨雪天略可以解除。現在想一想,與蜀犬吠日差不多。其實更多的心思是雨中或雨後有好多好多孩子們想乾的事情,諸如披着雨布淋雨,穿着大人的雨鞋趟水,看河水暴漲直瀉而下,看樹秧禾苗盡情喝水,大水過後還能堵水玩,等等。童心最不喜歡的是連陰雨,一下就是好幾天,跑雨吧,雨太大不會獲准,待着吧,無聊透頂,無聊倒還是小事,給牲口割草或者上窯頂蓋雨布才是苦差事,當然要到十多歲的時候。一旦有天晴的跡象,心自然也就晴了。在田地勞作之時,天忽雨真是我凄苦的時候。不論播種還是收割,都不好受。春種秋收的時候,雨天的氣溫低至10度以下,還得冒雨幹活,滿身冰涼透骨,睜不開眼,伸不展手,就等大人叫收工,可眼看快要完成的工作量,大人就是要冒雨完成,在孩子了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剝削,那種時候心底真能生出階級仇恨來。好在不論下多大的雨,孩子沒有太多的顧慮,總是能夠沉沉睡去。有一年城裡住瓦房的姨哥來鄉下體驗,恰好下了一夜的雨,聽他說,他是一夜無眠,擔心雨水衝垮窯洞被埋。第二天早晨,對他來說是一種解放,對我們是一次笑料。對他能夠產生這樣的擔心感到不解之餘,我才稍稍有了關於雨的隱憂。慢慢的逐漸產生有雨就有好收成的聯想,似乎理解了春夜喜雨的心情。

  十幾歲開始外出讀書,多是步行來去,往返近40里的路程,每兩周一個來回。每逢周末過禮拜之時最怕下雨,一下雨,回家飽餐一頓的願望落空了,來時帶乾糧也就成了空想。

  參加工作后,因工作單位離家遠需要乘車,大巴在途中要過好幾條河,平時這些河都乾涸着。那一天,坐在車上的人有的還沒有感覺天下着雨,到一條河邊,車停着不走了,人們開始嚷嚷,大家看見一輛車過河的時候,熄火,人趟水出來,車開始傾斜,很快沉埋在河沙中了。我到縣城工作大概是1995年,那年,家鄉下了整整五天大雨!平房幾乎都漏雨,我記得有什麼事到老師家裡,正見老師一家都在忙乎,抬頭一看,屋裡的頂棚被雨澆得稀爛,黑洞洞的,傢具都蓋着雨布,炕上到處是接雨水的盆子。我提出要幫忙,老師和師母說啥也不讓,我只好出來,大概是師尊掃地之時難以面對學生的緣故。我還沒有想到那些窯洞,在大街上忽然聽到人們哄搶防雨布,賣雨布的要抬價,買的不讓遂發生爭執擴大至群毆。我才意識到出事了。果然,那一年全縣倒塌窯洞近三千戶。雖然我遠離了那些窯洞,但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情也如同連陰的天,想到被埋壓在廢墟中的家什,想到無家可歸的老人孩子的那一雙雙渴盼救援的眼睛,想到將來他們的安置和生活生產,我全身發冷,手腳發緊,滿心凄愴!

  那一年以後,連續多年乾旱,雖然在縣城,但聽到的關於抗旱的事情也很多。我每每吃飯之時總有一種粒粒皆辛苦的感覺。

  今年,我又一次走進家鄉的那個小山村。發現除了路由土路變成水泥路外,了無變化。幾乎完全是原來的那些土窯洞,倒塌的依舊倒塌,沒有倒塌的不是仍舊住人,就是放柴草農具,也有的蓄養牲畜充當了圈舍。所幸現在人少,僅存的窯洞還可以安置。有幾戶住在原來的學校,新蓋的學校院里排列着一頂頂帳篷。學校早已名存實亡,房子有村裡僱人看管。原來,今年又下了很大的雨,不少人家的窯洞和土坯房破裂或倒塌。我走進幾戶人家,很多人已經不認識我了,我問及他們避雨的方法,他們說現在人們一到下雨就給窯頂蓋上雨布,只要勤快的人都還沒事。農家屋內雖然簡陋,但生活氣息依舊。老人的臉上寫得更多的是滄桑。我隨便說道,1995年雨後發給人們很多木料,讓人們蓋房子,怎麼沒有人蓋?老人們說,年輕的幾乎都走了,這一把把老骨頭,還值得蓋房?就是能蓋得起房的也不可能在這裡蓋,早就搬家離開了。

  我走在街上看見鄉里的幾個幹部組織排查危房,有幾個認識,鄉長還是不久前從團縣委書記的位置上調過來的,認識我。聊了幾句,聽了他一頓答記者問式的宣示。我說你們忙,我有點事。遂與之告別。我登上村頭最高處,俯瞰全村,窯洞倒塌的佔一半以上,多是早已廢棄的。過去少有的幾家房子也是東歪西扭,苟延殘喘着。人們說大概住在村子里的僅有不足百人。我認識的和認識我的多是五十上下的人,個個滿臉溝壑縱橫。我問到當年和我一起的幾個玩伴,一個外出打工,一個以賭博為生,一個前幾年已經西去,現在在村裡的惟一的一個,是因為常年卧病,沒有能力離開。

  中午在親戚家吃飯,家鄉的農家飯是我的所好,只是,飯前飯後談論的事情令我大失胃口。村裡沒人教書,村幹部胡作非為,開礦山的橫行霸道,在農村辦點事情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撒錢,導致很多不願離開的也勉強遠離。

  山上的雲又快要壓過來,黑沉沉的,我起身告辭,看見遮蓋窯洞的那笨拙的身軀,看見閑坐在村口的幾位老人,感覺家鄉的雨又要連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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