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落葉紛飛時

　　今年的秋天沒有如期而至，溫熱的氣息仍然氤氳不散。天空清澈的一如小暖乾淨靈動的雙眸令人生憐。

　　有人說愛的始端源於心動，它悄悄的在年輪的某一刻度不深不淺的劃上一筆，卻是那麼的顯眼。

　　遇見博陽是在一個被陽光烤的發燙的午後。形色匆匆的小暖正趕往回公司的路上，藍色小毛驢、銀色頭盔徑自闖入小暖的視線。“素荷”博陽微微張開的嘴角里滑出的第一句話，既然是那麼的陌生。是的，時隔多年之後連小暖自己都忘了當博陽叫出自己名字時到底是什麼時候的場景。

　　她叫素荷是博陽的小暖。2007年是他們的初次見面，博陽說素荷這個名字太憂傷了，於是他傾盡了那時候青春里最美好的時光賦予小暖新生。

　　太過年輕的年歲里，一抹悸動便可以讓空氣瞬間凝固，徹夜難眠。素荷便是以沈佳宜一樣的人物存在着那麼引人注目，以至於博陽第一眼就注意到這個安靜略帶憂傷的女孩，就像隔着一層薄紗隱隱可以窺竊到她藏在心底最深處那一角的秘密那樣牽扯着他。也許是少年時期躁動不安的情緒在作怪，他像所有男生一樣總是時不時的欺負小暖但又不同，每次把小暖惹生氣了又會死皮賴臉的逗她開心。按小暖的話來說博陽就像一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充斥着她枯燥的三點一線生活，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他就像一個魔術師一樣可以隨時掌控小暖的情緒。

　　閑暇的日子裡，博陽會拉上小暖一起外出，嘻戲的海浪、泛黃的沙灘、泡白的小腳丫……就是一整天。2008年的暑假對於小暖來說記憶特別深刻，如果沒有那一天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不痛不癢的人已經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天博陽提議一起去玩漂流，在不算寬敞的橡皮艇里他們面對面而坐第一次兩個人的眼神如此近距離的相撞在一起，讓小暖觸及不妨臉涮的一下紅了，心中的小鹿不停的簇擁着、呼之欲出“想什麼吶你，臉都紅了”博陽調侃道，少女的心思一旦被看穿就會極力的掩飾，小暖揚起手上的水潑了過去總算是打破尷尬。皮艇順着水流慢慢往下滑，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原來前面是急流區一隻只皮艇像着了魔的相撞在一起又反彈到各個地方去。隨之他們也漸漸逼近那片“熱鬧”區域速度一下子變的越來越快讓小暖頓時失去安全感手緊緊的抓着皮艇上的環扣，一個陡峭的下坡把他們的皮艇打發，一下子沉沒在了水裡。驚慌失措的小暖頓時感到了死亡的恐懼，水充斥進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在腦袋轟的炸開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讓她不停的想要掙扎出這無邊的恐懼可力氣太小終是徒然，最終旁邊的工作人員把他們都救起。小暖第一次在博陽面前哭的一塌糊塗，她害怕他們就這樣丟掉了性命，害怕還沒來得及跟博陽繼續糾纏下去就沒有了以後。同樣慌亂的博陽一把抱住眼前受驚的“淚人兒”安慰着“傻瓜，我們現在不都好好的嗎？這樣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一席話逗的小暖破涕為笑。

　　2009年7月份迎來畢業季。畢業晚會那天博陽喝的醉熏熏，拉着小暖的手說：“小暖，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喜歡你，喜歡了這麼久，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之後就倒下了被“五花大綁”的扛了回去。是應該竊喜吧，他終於向她說出了喜歡。第二天，博陽嬉皮笑臉的跑來跟小暖道歉自己昨晚喝多了，說的話可能有點失禮別當真。可是，天生一根筋的小暖已經當真了。那天之後他們就失去了聯繫，就連他要報考哪一所學校都沒有向小暖提起過。

　　等待學校錄取的日子有點漫長，又或許博陽的消失讓小暖一下子適應不了一個人的生活。開始懷念起有關於博陽的總總，人就是這樣總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不是不善於表達，只是少女的矜持讓她總是欲言又止。

　　“2011年9月18日得知博陽在另外一個城市的一所不知明的大學里，太好了終於還是讓我先找到你。”小暖這樣在日記里寫道。她並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只是這本日記本是博陽送的畢業禮物，封面都被磨的只剩下淡藍色卻一直被小暖視為珍寶。博陽說只要小暖在裡面寫滿快樂的事，直到這本筆記本寫完他就會出現，小暖就信以為真，一筆一劃的在上面寫滿她所有的快樂，就像當初博陽守護她那樣總是不厭其煩的在書包裡面為她準備着傘、麵包、牛奶和一些想不到的東西。“雖然常常想起那個擁有叮噹貓口袋的你，但也漸漸學會了獨立。小暖長大了，不願再做絲蘿依附喬木而生，而是要成為喬木，與喬木共風雨。博陽，當你看到有如此感悟的我，應該會為我感到高興吧。”

　　直到2013年畢業，博陽都沒有見過小暖，不是不想，只是那麼優秀的小暖，他不想就這樣束縛了她的天堂。經過四年的努力，他終於以優秀畢業生畢業了，還拿到畢業生創業基金。此時心中的思念愈發沉重，這麼重要的時刻他只想跟小暖一起分享他的喜悅。只是他想不到要以怎樣的身份來跟她一起分享。

　　時間沒能平復喜歡一個人的熱情，放下又何曾由心定。大學畢業后，小暖還是毅然的選擇去博陽的城市發展。2011年那年，小暖去找過博陽，只是那時候他的單車後座多了個笑的比她還燦爛的女孩。刺耳的談笑聲、親密的舉動，都像是在嘲笑小暖你這個笨蛋，只不過是年少的衝動罷了幹嘛這麼較真，人家都不聯繫了這不都明擺着的事。來回12個小時的車程，暈車的她吐得昏天暗地，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瞬間瓦解，之後大病一場的她甚至想永遠都不要好，或許這樣博陽還會來見自己一面。但缺心眼的小暖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即使傷心過、放棄過，仍然欺騙自己或許只是誤會了，為什麼不當面問清楚就輕易放棄吶，又或許真的是這樣的話她願意等他的感情空檔期，所以這次她要厚着臉皮再去找博陽。

　　小暖如願的來到博陽生活的城市工作，幻想着他曾經走過的地方，也曾像現在的自己這般對這個城市充滿了好奇。經過落地櫥窗前腳步是否曾放慢一些，那是博陽最愛的落地窗可以讓屋子盛滿陽光，味道應該是甜的吧。匆匆的人群在紅燈的指揮下停住了腳步，那個穿着白色T恤的博陽是否會在其中，他曾經說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定要先學會保護好自己。那個喜歡玩水的青年是否還是會每個禮拜去海邊一次。

　　現實總是不盡人意，小暖三番兩次被博陽拒之門外、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心灰意冷的她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第一次感覺到惶恐，那是種在密閉空間里想叫又叫不出聲來的無助。

　　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唯一的歸屬感就是回家，家的溫暖可以讓人暫忘悲傷。每個父母都希望把最好的留給她們生命的延續者，小暖的父母也不例外。只是小暖的母親現在年老了總會記掛並懺悔着年輕時所犯下的錯。她總是拿着老照片跟小暖絮叨着，小暖，你過來看看你妹妹左肩上的那塊紅色胎記多麼像只蝴蝶，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找回你妹妹並好好補償她。那是1994年計劃生育抓的特別嚴，小暖的妹妹排行老三，家裡經濟不景氣又要面臨著巨額的超生罰款，無奈之下只能把最小的孩子送人。這麼多年來，小暖的母親一直挂念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回，並彌補當年的狠心拋棄對這個孩子所欠下的愛。

　　2014年8月小暖還停留在博陽所在的城市。5年來他們的首次見面在一個太陽濃烈的午後，騎着藍色小毛驢的博陽攔住了小暖的去路，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這裡上班卻這樣放任不管。“素荷……有沒有空我有事想找你談談。”“當然有空”對於一直抱有幻想不死心的小暖來說這是多麼欣喜若狂的事，然而之後發生的事她寧願博陽沒有來找過她。

　　“我要訂婚了”簡短的五個字卻如刀割般深深的絞痛着小暖的心。蓮蓉，上次在博陽單車後座上的女孩，那個有着笑顏如花的女孩同時又敏感脆弱的如一條被拋上岸的魚隨時需要被保護。誰都不曾想過這一切會發生在這個女孩身上：蓮蓉的母親在她高中的時候病故，臨終前將心臟捐贈給處在病危中的博陽的母親。考入大學的第二年蓮蓉相依為命的父親在車禍中變成了植物人，一度遭受親人離去的打擊使得她喪失了對生活的希望。5年來博陽一直把蓮蓉當妹妹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照顧她的父親，希望有天可以幫她走出悲傷的陰影。同時他在等一個奇迹，等一個肩上沒有如此重的負擔的時機就去找小暖。可是他沒有等到，迎來的是他的母親身體出現排異反應情況一天比一天差，她希望臨走前可以看到自己的兒子跟她恩人的女兒訂婚，這樣在黃泉下可以給蓮蓉的母親一個交代。

　　欠下的債終需要有一個人來還。博陽選擇了放下，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樂天派無憂無慮的少年，人活到一定的年齡就需要去承擔他所應該承擔的責任。這次應該算是正式也是最後一次的道別，只是他更希望能夠得到小暖的祝福。

　　那天蓮蓉偷偷跟來，她在聽到博陽他們的談話之後淚流滿面的甩出門，那是種多麼失望而又絕望一下子跌落到底谷一眼望到黑的崩潰感撕心裂肺的在胸腔里翻滾，隨着輪胎與地面擦出的刺耳摩擦聲如花的生命倒在了疾馳的車輪下在柏油路上開出一朵刺目的血薔薇。早知道相見會造成如此大的傷害，相見亦如不見，但世上沒有早知道的事。蓮蓉失血過多出現休克急需輸血，醫院剛好庫存不夠又是稀有血型，小暖自告奮勇的為其輸血，RH陰性血剛好為蓮蓉所用。博陽懸着的心終於落地，臉上流露出久違的笑容，這對小暖來說已經足夠了。

　　9月8日中秋，博陽訂婚。輾轉難眠的小暖經過一夜的考慮，還是決定去參加博陽的婚禮。婚禮臨近伴娘遲遲未出現，蓮蓉友好的邀請小暖來當她的伴娘並謝謝她能夠過來見證她和博陽的幸福。盛情難卻，小暖答應了，這樣是不是就可以算是和博陽一起步入了婚禮殿堂。三個人的婚禮，新娘很嬌艷左肩上那塊紅色蝴蝶胎記更是錦上添花把雪白的肌膚襯托的更加明艷動人，新郎依舊很帥氣有着不諳世事的清秀。

　　回去的路上起風了，天漸漸微涼。電影《一生一世》正在熱播，安然說愛過便是一生一世。對於小暖來說，她想要的一生一世是能夠和博陽一起相守到老，但現在只能是愛過，愛過就足已。

　　10月的天漸漸步入秋末。萬物枯榮，發黃的落葉隨風將要去何方，曾留給樹木華麗的一生。遺落在牆角的淡藍色筆記本敞開的那一頁赫然寫着“對不起，我不能繼續守護你。”小暖頓時失聲痛哭，錯過的終將隨時間一起逝去，就像落葉的歸宿必定是對它伸出魔爪的土壤。肆意的冷風將有關小暖的故事埋進記憶的土壤，只剩下素荷，蓮蓉的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