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尾巴是我的堂弟,屬馬,今年24周歲。近來他的日子不好過,比如昨天我和奶奶到麥地里放羊,他也追去了,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打了兩個電話了,她都不接!”然後急匆匆地從我的口袋裡拿出電話來撥過去,我聽到“喂(wái)”的一聲,之後那邊掛機了,他一臉無奈地看着我。“不行,我回家要用瑞瑞的手機再打一次!”把手機還我時他說,“我要知道為啥哎,得給我一個理由。”

  這是他的第n次相親了,他的要求不高,用媽找兒媳婦的標準說就是,“下雨知道往屋裡跑就可以了!”他就是這樣,但總是找不到媳婦。

  堂弟下學早,三年級沒畢業。那一年,我記得他背着長皮口袋,兩手摟緊,背在身後,塞了大半袋東西,像父輩們出門打工那樣,離開家,由爺爺把他送到上海去,學修車。

  不上學,學門手藝,別說這是父輩們懂得的道理,就是那時的我們也懂。可是一段時間后他又回來了,也是爺爺去接得他,爺爺氣急敗壞地說,“這次回來,下次你想去曾(zēng)難了!”聽到爺爺說這話,我也恨得牙根痒痒,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他說太累了,干不下來。那時真得不能體會這句話的分量,當我們還在學校里“咿呀”念書時,他卻已經挑起生活的重擔,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能幹什麼呢?

  後來,他在縣城找到了一份修車學徒工,這時他十五六歲,我讀高中,堂哥讀初三,我們在縣城讀書。聽說他工作的地點后,有一次我和堂哥騎車路過那裡去看他,他正拿着一個扳手,剛從車底下直起腰來,一身烏油油的黑,看到我們感到很不好意思。我不懂自己為什麼為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是憐憫吧?他也感到自卑。

  他是堂哥的親弟,看他后,堂哥一句話也不說,悶頭往前騎,我意識到堂哥同我一樣的心情,甚至更沉重。此後,他就和我們一起住了一段時間,每天上班時走,下班后回來睡覺。一張床睡三個人,着實擠得慌。一連幾天,我有點兒煩了,就對他說“我們在這上學,又不是打工,如果是打工,你在這裡多住幾天……”他都懂,說“我知道,我知道!”收拾了一兜衣服夾在自行車後座上,我追了他很遠,為說的話感到歉意而送送他,一條光溜溜的自行車,在坑坑窪窪的路上,他只說“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是說堂弟懂事嗎?來了后,他買了一箱方便麵,看我不吃,他還謙讓說,“你吃哎!你吃哎!”

  在那裡,他說受老闆氣,說不想給他幹了。他去了無錫。

  我們一直認為他學修車是有難度的,因為扳手上有區分大小號的字或字母,他認不清。也常聽說因為拿錯扳手而遭老闆奚落,本來在人家手底下幹活受氣,而對於他來說就更又是難上加難。

  在無錫呆了幾年又去了周巷,這時他進廠了,在他當經理的舅舅的廠里,一個月三千多元錢,有望當班長,我們都為他感到高興。如果這算好景的話,好景不長,不知道什麼原因,他離開了他舅舅的廠,去了南京,重操舊業。

  在周巷的廠里那段期間,我問過小叔,他怎麼不修車了卻要進廠?小叔嬉笑着說,“他會修什麼車,他只學會了扒輪胎!”小叔也在周巷打工,小叔了解他,他這話我信。他回來家,我還特地問了他,他卻反駁說,“誰只學會扒輪胎!”

  我在蕪湖上學時,他經常給我打電話,說受老闆氣,說不想幹了,說想自己單幹!有一段時間還瞞着老闆跑到杭州去,說有個合伙人邀他一同干,但最終店沒開成。我勸他受老闆氣要忍,因為在別人手底下幹活難免如此;我們一家都是一老本等、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大伯大娘勸他給別人打工,儘管我也沒有創業的經驗,但還是勸他一試,即使失敗了也不要放棄,他還開玩笑說到時候讓我資助他兩個(錢)。

  他至今留在南京。

  他沒有文化的表現是:記得(應該是)十一歲那年,爺爺奶奶從廣東回來,給他錢讓他去給我家和小叔家各買一副羽毛球拍,因為錢沒帶夠,他回來把羽毛球拍交給我時是這麼解釋的,“因為錢沒帶夠,所以先給瑞瑞家買的,給你家買的時候欠了人家一元錢,我墊的,你得給我!”氣死我了!如今他二十四歲,前兩天妹妹出嫁辦喜事,我們到車長(jū zhǎng,農村對專為紅白喜事做飯的人的稱呼)家拉板凳、桌、碗、瓢、盆,在點對凳子的數量時,每一組二十個,我發現他是這樣點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而我們數數“一對、兩對……”

  沒有文化,沒有受過專門教育的人,是有野性的。我坐他騎得摩托車,謹小慎微。或許也正是因為這股野性,致使他十二三歲就會開拖拉機,父輩們打工不在家,犁地、軋場,都是他來;十二三歲,見到摩托車就想擰開騎騎,所以很快學會了騎摩托車。我們這些遵循父輩們指令行事的人,動步就要請示,大年初一去給祖輩們上墳,他敢提着紙錢,拿着鞭炮,第一個到地里燒紙、放炮,而我們跟在父輩們身後馬首是瞻。前兩年跟他走在一塊兒,只要人家路上稍微做出對他傷害的舉動(無意),他張口就罵(背地裡),“不勝,我打你個麥逼養的!”這兩年有所收斂,而且也沒有了有錢人那種說話盛氣凌人的氣勢,當然他沒有錢(富有)。

  沒有文化是有淵源的吧?這個孩子好動,他的童年讓我驚異!上學笨不說,一年級時就傳出他打老師的“佳話”,成為親戚們談論的笑資。他是個超生的孩子,一次犯了錯,被大娘追着打,中間隔着我家,我們都在嬸嬸家,他狼嚎着跑到嬸嬸家,但沒有獲得大娘的收斂,他被打倒在地,坐着痛哭,但大娘一樣腳踹拳打,臉上橫肉怒漲!膽大,點着了叔叔家用來盛茅草的草棚,燒個精光……

  晚上,小姑來我家談我找對象的事,說到他,說他下午在跟他們說話時,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他已經相了n次親了,前兩年見到長輩們他總會笑着說,“給我說個媳婦,說成了給你打酒喝!”期間,波折重重。如果您或者您的身邊有適合我堂弟的人選,如果您有意撮合他們,請您聯繫我:……。

  堂弟,170-175com的個頭,樸實。

  二零一四年正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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