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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草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二月的春風,還沒有吹綠松花江兩岸,卻吹來了一團奔跑的草和我相遇。這草,一定是被這似剪刀的春風剪斷的,把根留下后,開始隨風流浪。

  這團奔跑的草,我們當地人叫它扎苜棵。當這團扎苜棵跑進小城來到我的腳下時,我沒有躲。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奔跑的草就是我的化身。

  我也是陰曆二月,被這似剪刀的春風剪斷後,隨風跑進小城中的松花江畔,才停下來的。根,卻留在了達里巴那片土地。

  我對扎苜棵沒有好印象。這草長得乍乍呼呼的一團,虛飄漲肚地佔了很大地方,要是弄實着了也就一小把。另外這草還有刺,因此沒人願意把它當柴來燒。在我的老家達里巴屯,人們挺煩這種草的。要是形容某人走到哪裡就停在哪裡說個沒完沒了,就說你屬扎苜棵的,走到哪颳了到哪。

  這扎苜棵,還真是走到哪颳了到哪。

  在達里巴屯的東面北面和南面,是平坦的耕地,秋收后,田野里只有高粱茬子和苞米茬子站在哪裡。割得矮一點的叫扔茬,意思是扔掉不要了,來年春耕時翻在地里也不會礙事。扔茬多半是高粱,都貼着地皮一寸多高。而留茬一搬都一尺左右高,來年開春種地前,人們開始用捅鍬頭做的刨鏟把茬子一下一下刨出來當柴燒。當地人把這種柴叫苲子。開春時風多風大,被風颳得四處跑的扎苜棵,常常被高高的茬子刮住。有的被茬子刮住了一會兒,又被風刮開,穿着橫壟地跑;也有的扎苜棵順着壟溝跑,跑出耕地后,大多都跑到了背風的壕溝或大坑裡擠在一起。

  與這種扎苜棵一樣煩人的還有老菖子和楊拉灌。老菖子這種草本植物的種子像棗核,渾身帶刺,走在田野里若不住意就粘回幾個。楊拉灌是一種早熟的矮棵植物,一搬六月就成熟打籽了,籽比芝麻粒大不多少,也帶毛刺,夏天走在荒地里不注意,褲角和鞋上都是。還有一種煩人的草本植物,是蒲草的棒。這種長在水邊的草串出的蒲棒很好看,可到了冬天蒲棒被風刮散花了,弄得揚揚洒洒,哪都是飄飛小降落傘。

  這是幾種草本植物成熟后的現狀。在沒有長成時,這幾種植物都和我有親密接觸。在我的家鄉達里巴,餵豬的野菜中有老菖子和豬毛菜,還有灰菜、曲蕒菜和線菜。我小時候常到野地里去找這幾種野菜喂家裡的幾口豬。小時候家裡有一口一米多高半米多粗的迫子缸,我割回的豬菜切好后就放到缸里發上兩天,這樣豬才愛吃。其中的豬毛菜,長大了長老了最終乾巴了就叫成扎苜棵了。楊拉灌是春天我們挖的一種不算野菜的菜,白色的根有二三寸長,粉條一搬粗細,甜甜的。蒲棒沒成熟時我們常拿着玩,在棒剛串出來時,我擼過棒上的蒲黃,是一種中藥。蒲草我也割過,當時用蒲草編成的褥子每家都有,夏天隔涼冬天隔熱,實在很好。

  現在想來,這幾種草本植物成熟后這都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傳播種子。或是靠別人傳帶,或是靠自己奔跑,完成着各自的使命。雖說成熟後有點“煩”人,但還是為了新的一年更好地裝點大地。它們是益草,不是毒草。

  我就是扎苜棵嗎?現在想到這種比方,多少讓我先前不怎麼好受的心有了點點寬慰。其實我做得還沒有扎苜棵好。幾十年來乍乍呼呼隨風從農村跑到松花江畔的小城,我不過是一棵沒有打過籽的光桿扎苜棵。若說有那麼一點用處,就是不嫌棄我的人,在野外冷了的時候可以一把火將我點燃。

  如今,我在松花江畔一處沒有人注意的壕溝里,安靜地聽着風聲從頭上刮過。我期待人們的腳步聲,特別的哪些來自達里巴故鄉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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