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醬飄香

　　前段時間，我品讀了鄭建芳老師的《醋香的日子》一文，由於我們相互的境遇接近，年齡也相仿，感觸頗深，難免不讓我回想起童年的那段生活。

　　----七十年代魯西北的農村，經濟非常落後，即使是逢年過節，也是難得吃上幾頓白面饅頭的。好在我們山東人喜歡吃大蔥蘸醬這一口，生活過得倒也快快活活。

　　----我們老家所種的大蔥，不象章丘大蔥那樣高聳挺拔，大都長得矮且彎曲，所以又稱笨蔥或雞腿蔥。這種蔥辛辣，單單生吃總會嗆得眼淚直流，倒是配上我們自製的黃豆醬后，卻感覺香甜起來。在我依稀的記憶里，製作黃豆醬給我的印象最為深刻。

　　----二月二吃炒豆，製作黃豆醬也是選擇在這一天，至於為什麼選在這一天，我至今仍不明白，這或許是我國北方古老的習俗吧。每年到了這天，母親就將早已挑選好的黃豆炒熟，留出一小部分給孩子們吃，另一部分則拿到村裡的磨房磨成豆面。和製作饅頭一樣，將磨好的豆面用溫水攪拌均勻，揉搓成圓球狀後放進簸蘿（一種用柳條編製成的長方體的容器）里，放在老屋的東廂房。東廂房裡既陰涼又通風，這樣是為了保證豆麵糰所需的溫度，不至於過分的乾燥，讓豆麵糰好好發酵。

　　----黃澄澄的豆麵糰靜靜地躺在簸蘿里，就像蠶寶寶呆在蠶房裡一樣舒服。這期間母親就該忙別的農活，比如向需要春耕的地里運送糞肥，要給地里的麥苗澆返青水等等，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我們這些孩子，總擔心這些麵糰寶寶悄悄溜走似的，隔三差五地到東廂房察看一翻，就像偉大的將軍撫慰自己的士兵一樣。

　　--- 就這樣，那些麵糰團在東廂房簸蘿里，已足足有兩個月的時間。麵糰的表面被一層毛茸茸的綠色菌狀物覆蓋，用力掰開麵糰，其內部也早已霉變。這時候，母親就將每一個豆麵糰都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將這些小面塊倒入刷洗過的一個小醬缸里，再用鹽水攪拌均勻，繼續倒入清水，直至豆面和水的比例達到1：3為止，缸口用布蒙緊，防止蒼蠅或是飛蟲進去，最後將醬缸放置在東廂房的外窗台上，每天早中晚各攪拌三次，表面會有沫子，用勺子把它們去掉。大約如此反覆一個月左右就可食用。

　　----經過以上的幾個過程，時間已到了麥收季節。因忙於小麥的收割，父母整天連飯都顧不得做。這時候，我們往往從菜地里拔上幾把嫩嫩的小蔥兒，再將黃澄澄的豆醬從醬缸里舀上一小碗，小蔥兒蘸醬，那股鮮香勁一下便滲透到骨子裡，就像老漢深深吸了口旱煙，那是無比的享受。

　　--- 如今，我離開家鄉已近二十年了，童年的記憶，彷彿故鄉老屋上的絲絲炊煙，被微風輕輕地吹散了。那些感動過或親歷過的事物，時時刻刻被歲月的長河蕩滌着，有的已漸漸模糊，有的早已沒有了蹤跡，但幼時黃豆醬的味道卻永遠揮之不去。平時里，我也會到超市買上一袋黃豆醬，回到家細細地品嘗，那種味道卻已沒有了童年時黃豆醬的鮮美味道了。--

　　作者:趙自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