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與小偷

　　昨晚帶兒子在“城中城”吃炒麵，我兒子很挑剔，只吃老王的。吃了幾次，便跟老闆混熟了，他總是很客氣，主動給我們優惠。

　　吃飯間，有幾個討飯的在人群中穿梭。對這種人見得多了，就有些麻木，因為他們大多年紀不是很老，而且有手有腳，不是真的沒有勞動能力。聽人說討飯的家裡都蓋着小樓，我不完全相信。因為據我觀察，給他們錢的人並不多。包括我，也要看外表感覺確實沒有生活能力的我才會給一點。因為現在要飯的太多，救急不救窮，我們也不是慈善機構。

　　這時有一個老者，蒼老、乾瘦，一臉病容。向我顫顫巍巍伸出手，我看了看他，從錢包里掏出一枚硬幣，遞給兒子，讓兒子給他，兒子照做了，但是問我：“媽媽，為什麼咱要給他錢？”“因為老爺爺餓了，沒有錢吃飯。”兒子似懂非懂。但他很聽話，把錢給了老者，老人連連稱謝，顫巍巍離去。老王看着我怪怪地笑。我感到有點尷尬，自問是不是顯得很傻？再看那老者背影，似乎挺直了一些。心想也許老王是笑我被他的外表騙了吧？那又怎麼樣呢？就算為他家的小樓添塊磚吧！其實我也想趁機教育兒子，希望他的世界可以單純一些，不要過早地見識我們大人的冷漠，和那些爾虞我詐的社會陰暗面。

　　可是沒過多大會兒，那老人又轉回來了，老王於是很不耐煩地驅趕、呵斥他。看來他這一趟沒有多少收穫，因為他手裡捏的還是那幾張零鈔，表情訥訥的，讓人看了很心酸。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老王的責罵，忽然抓起桌上客人吃剩的半盤炒麵大把大把地往嘴裡送。我看得驚呆了。更讓我瞠目結舌的是，老王的妻子快步走過去，一把搶過，倒進了垃圾桶，嘴裡還罵了句什麼。真看不出這位平日和氣熱情的女子，竟有如此強悍的一面！老人用力咽下嘴裡的面，什麼也沒說，轉身蹣跚地去了。

　　我的心彷彿給什麼東西抽打了一下，感到很不是滋味。

　　老王妻子看我一直看她，面帶無奈地向我解釋：“沒辦法，他們總是來，客人都煩，老提意見，影響俺的生意，剛才你也看到了，他還吃人家的剩飯……”我說：“吃點剩飯有什麼？省得浪費，也省得你麻煩了呀。”“哎呀你不知道，有講究的客人看到會嫌臟，就不願來吃了。”

　　原來如此！我不再說話，默默地吃面。

　　忽然旁邊攤位鬧嚷起來，好像是有客人丟了東西，在和攤主計較。我想了想，問老闆：“你們的炒麵做得這麼好吃，吃飯的這麼多。一定也有客人在你的攤位上被賊偷過吧？”老闆說：“是呀是呀，哪裡都少不了賊這種東西！”“你攆過他們嗎，像驅趕這個討飯老人一樣？”（這句話是我強烈想質問他，卻礙於情面沒說出口的）“客人要是在你的攤上丟了東西，下次還會來嗎？說起來，賊應當更影響你的生意吧？”“那倒是，可沒有辦法。說實在的，有些賊俺也認得清面孔，可人家花錢吃飯，總不能不賣給人家。”

　　我心裡說是呀，賊有錢，賊外表體面，又年輕力壯，還不好惹，所以要客客氣氣對待；乞丐沒錢吃飯，又穿得破爛，還年邁無力，所以可以像驅趕蒼蠅一樣驅趕他們。乞丐是貧窮，可他們掙的是乾乾淨淨的錢，他們只是向你討要一丁點碎鈔，只需要你的一點剩飯填飽肚子而已。賊才是最骯髒的，他們的臟手總是伸進別人的腰包，他們想要吞吃的可是他人全部的血汗！可是你們這些生意人，你們這些“講究的文明人”，你們注重的就只是外表，你們眼睛里就只有錢！

　　就是因為有這些勢利的小人，才會有“笑貧不笑娼”的說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