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大節與小節”

　　閑話“大節與小節”

　　陳宣章

　　文革后，制定了許許多多的“法”，為了用“法治”取代“人治”。現今究竟有多少“法”，大概除了少數人，都弄不清楚。一部“法”還要多次修改。

　　因為“法”是要用“人治”來作中介。結果呢，權力者自己可以制定土政策代替“法”，而“有法不依，知法犯法，執法違法”現象更是十分普遍。十八大以來的反腐肅貪浪潮來勢兇猛，矛頭所向就是“領導幹部違紀違法案件”和“群眾身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

　　這裡有個難題：“紀”和“法”哪個大？

　　現今的政府官員絕大多數是黨員，不像延安時期（1937.1-1947.3）的“三三制”：共產黨員大體佔1/3，左派進步分子大體佔1/3，中間分子和其他分子大體佔1/3。現今政府的基層官員（公務員），即使不是黨員，也是培養對象（“准黨員”）。政府中，有一個位子是民主黨派的，就是主管文教衛生工作。

　　有一個說法：“書記揮手，首長動手，人大舉手，政協拍手。”十二屆全國人大2987名代表的各種組成比例已經公布，不知道其中“黨員”、“左派進步分子”和“中間分子和其他分子”各佔多少？最好把“左派進步分子”和“中間分子和其他分子”名單公布出來。

　　一個人入黨的程序：申請、列入發展名單、培養和考察、各級黨校學習、支部大會通過、上級黨委批准、入黨宣誓、轉正。以後就是交黨費（預備期也交黨費）、過組織生活。入黨宣誓誓詞如下：“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可是，現今許多黨員心中認為：“共產主義是遙遠之事。”許多黨員到廟宇里膜拜菩薩，熱衷於燒頭香，虔誠得很。

　　長期以來有一種說法：黨員幹部有大節與小節。所謂“大節”既民族氣節，民族精神,人生正氣也；而“小節”則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細節，小事也，但也非同小可。林彪反黨集團幹將邱會作在延安時期就是出名的“騷驢子”，因為是“小節”，一直被重用直至被判刑。在封建社會中，改朝換代的手段是武力打天下和宮廷政變。只要跟着主子，貪墨銀子和搞女人都是“小節”。皇帝本人“坐天下”更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宮女數萬。皇帝一言九鼎，說的話就是“法”。皇帝讀錯別字，百姓必須跟着錯。

　　長期以來，高幹的健康、私生活屬於“機密”。文革中，一個錦江飯店服務員不慎看到張*橋與江*同床共枕，結果被秘密滅口。

　　現在的官場腐敗形形色色，有人總結了“十大看點”：①幹部之間關係庸俗化；②各項管理制度形同虛設；③一把手的權力缺乏制約；④暗箱操作十分突出；⑤說假話套話空話成風；⑥溜須拍馬成為官場時尚；⑦利用文山會海推卸責任；⑧能上不能下的思維定勢；⑨部門之間推諉扯皮嚴重；⑩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為能。但是，那些下台的腐敗官員主要是因為權錢交易和權色交易，前面九項腐敗“看點”都不是問題。

　　“小節無害論”盛行幾十年，現在到了“壽終正寢”之時。嫖娼、情婦、二奶被列入“道德淪喪”範疇。重慶已有11名廳局級官員因為一個趙紅霞而落馬，重慶淫亂視頻爆料人朱瑞峰手裡還有更多、更高級的官員涉案，目前已知涉案38宗，其中包括副部級高官。

　　當然，敢於肆意妄為者都是大權在握，忘乎所以。但是，一個處於官場中的下級黨員，因為“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就可以三咸其口，甚至成為腐敗的執行者。如果不腐敗，就會被上下、周圍的腐敗者擠出官場，更不用說飛黃騰達、升官發財了。現在考公務員比什麼都熱門，為什麼呢？誰都明白。

　　國人對於“享受”的定義：“生命在存活過程中，通過身體器官、思想意識的作用，使生命自身產生愉悅、美好的一種體驗與感覺。”具體說就是“吃喝玩樂”。現代的“享樂”是別墅轎車、山珍海味、休閒遊覽、美女娛樂。有的貪官臨死竟然說：“該享受的都享受了，一生沒有白過，值了。”

　　《百度百科》中，“享樂”的定義：“享受安樂（多含貶義）。例：貪圖享樂，害怕艱苦，就是墜落的開始。”誰都知道，歷朝歷代都是敗於自己的腐朽，但是卻不能拒絕引誘。《李衛當官1》中，三代揚州知府前腐後繼，被鹽商拉下水，被判死刑，引誘物就是金錢、美女。這種引誘往往從小到大，“溫水煮青蛙”，從量變到質變。突如其來的大敵當前往往讓人做出意想不到的防禦效果，而面對安逸滿意的環境，往往產生不拘小節的鬆懈。這種最致命的鬆懈，到死都還不知何故。

　　一個入官場不久的青年（現今往往是有學歷甚至學位），如果被培養（現今各級政府部門都有培養計劃），必然畢恭畢敬，忠實執行。培養者必然選拔畢恭畢敬，忠實執行者。那些為了保持、發展自己權力者，為了拉山頭更需要奴才。被培養者（也有本來就野心勃勃）在安逸的官場中，容易被潛規則所迷惑，最終導致消沉、放縱和墮落。因為這個過程是一點一點地變化，而且在整個環境中被公認是正確的，讓人在不易察覺中完成了整個蛻變，待醒悟過來卻為時已晚。

　　“小節”雖然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細節，卻“小中見大”，小可變大。現今有月光族，0+0+0+……永遠是0。而1+1+1+……則是無窮大。人的一生也是無數個“小節”之總和，當然會有“大節”問題（尤其是高官）。但是幾十年歷史中，“大節”問題曾經是“路線鬥爭”，而“路線鬥爭”又被曲解成“站隊”、“跟人”。只要“站對隊”、“跟對人”，其餘都是“小節”。於是，“小節無害論”盛行起來。

　　現今，“小節無害論”在實際上被批判，但是在屬於“機密”的範圍中仍然有市場。這大概也是“打老虎與拍蒼蠅”說法由來的原因。“要堅持黨紀國法面前沒有例外，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決不姑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是軍隊團級幹部，聽傳達某人“在軍以上幹部會議的講話”，說一些老幹部恢復工作后要把十年損失撈回來，看來“不殺一些人是不行了”。可是不久，又傳達某人“在軍以上幹部會議的講話”，說還沒有殺一個人，就從各種渠道來電話說情，看來還是要“刀下留人”。於是，“丟卒保車”、“丟車保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立案”…… “有法不依，知法犯法，執法違法”現象就泛濫起來。

　　在“人治”社會中，說大就是大，小也是大；說小就是小，大也是小。“大節”與“小節”只是說說而已。我以前的文章中曾經提及一事：一位老人（百姓）大110舉報鄰居暗娼拉客竟然拉外國人，認為有損國格。110接報者大光其火：“你神經病啊！通姦是人身自由，受法律保護！”“嘭！”地一聲掛斷電話。我納悶：“腐敗官員嫖娼、情婦究竟是犯法，還是違紀？如果受法律保護，那麼黨紀與法律就不一致，黨紀就是法律外的東西。黨紀與法律哪個大？”仔細想想，這大概也是“小節無害論”產生的根源。201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