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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美順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美順走了都近十年了。我時常能想起它。

  幾乎忘記了,當初是從哪裡把它抱養來,讓它長在我的家裡,和我共同呆在一個屋檐下,走過那些光陰。

  它小的時候,身子很單薄,吃東西嘴也不壯,似乎膽子很小,連院子里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害怕。

  當年熱播韓劇,我躲在村子里看《看了又看》。片中男主角家中有一狗,就叫美順,而那男人的女兒大概叫美珠。我很喜歡美順這個名字,因此就轉身把這個稱呼隨口賦予了它。

  一次,家裡的土炕上放着張炕桌,我正盤腿坐在炕上吃飯,哥來了。我的手裡恰好拿了半拉烀熟的土豆,一邊自己吃,一邊輕聲地喚屋地上的美順。哥笑了,說道,就這死樣,還叫美順呢。我沒做聲,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年夏天,我無意間發現美順的身上開始一塊塊地脫毛,有些地方已經開始露出粉嫩的肉色。我驚呼,它長癩了。

  村子的東頭有一個長方形的水泥池子,是村上專給那些養羊戶準備給羊洗澡用的。每年夏天,村裡的羊倌都會在池裡放滿水,撒下藥粉,把成群的羊從這一條船一樣的池子一頭趕進去,讓它們水淋淋地從另一頭鑽出來。這種藥水專治癩病。

  一天午後,聽村人說有人在那裡給羊洗澡,我便帶着美順去了,把它跟在一群羊的屁股后扔下水去。

  那一次之後不久,我發現它身上的斑禿處已慢慢地生滿了新毛。我以為它好了,可誰曾想它竟在那年冬天舊病複發。我到那時才知道,它並未徹底痊癒,可村東的那口池子早過了洗澡的大好季節,空空如也。

  在一個寒冷的晚上,睡到半夜裡,我隱隱地聽到美順在屋外牆角的一堆碎豆秸上哀號了幾聲,但我沒有醒過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披衣出去就見到美順已經在夜裡咽氣了,它瘦小的身體蜷縮着,早已經硬冷。它疵着的牙昭示了它死時的痛苦和慘狀。我本來是想看看它夜裡在叫什麼,再順手薅幾把豆秸進屋生爐火。可我蹲在美順面前,身子僵在那裡,動彈不得,眼裡一滴一滴地掉着淚。我真後悔,是我太懶惰,我要是再帶它去趟村東,接着那些還沒幹的剩水給它再洗一次,沒準它就全好了。可我竟然粗心大意地誤了它。

  夜裡,它大概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它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叫幾聲,或許它想叫醒我,讓我起來看看它的病。更或許它感到害怕,就像一個人對於死亡的恐懼,它想再最後一面見我。可我竟沒有能起得來。我在那個寒冷的冬夜,渾渾噩噩着長睡不醒。我也許和身為一條狗的它並沒有啥大不同,我也是陷在自己的生活里在苦熬着一段難堪歲月。

  美順走了,而且走了那麼久,已近十年。十年裡,我時常就想到它,它還是那般瘦瘦小小的模樣,它正在度着它的青春年華。它始終沒長大,死的時候還遠沒有成年。我總是想到它遠遠地邁着小碎步輕輕地走過來,衝著我搖頭擺尾,面帶笑意。想到它撒開四蹄兒,歡叫着撲到大門口,迎接一身塵土,剛從田裡歸來的我。也以弱小的身子稚嫩的語聲謹小慎微地去幫着我追狗攆雞,看家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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