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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無言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小景

  在每個孩童眼中,父親總是那麼偉岸高大,是全家的頂樑柱,托起家的那片天空,在他的腋下,我們都能安全、健康並且快樂地成長着。從我記事起,我眼中的父親卻總是那麼威嚴。父親是個不愛言語的人,我很少看到父親笑,臉整天那樣冷峻,即便是最可笑的事情,他也只會“嘿嘿”兩聲,復又嚴肅的模樣,所以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小時候最怕父親,不敢與父親說話,所謂的敬而遠之吧。

  父親在十來歲的時候便隨着爺爺奶奶為逃避洪水,來到了長江邊上我現在的家的小鎮上安家落戶,爺爺以打漁為生,勉強能維持生活。父親只上了三年小學便輟學了,回家幫爺爺奶奶打理生活,那年月能糊飽肚子就算是不錯的了,因為自然災害常有餓死人的現象發生。父親長大后,便娶了我的母親。我還沒出生時,爺爺就因病故去,父親自然挑起了家的重擔,接過爺爺的衣砵,整日風裡來雨里去地打漁。母親帶着年幼的我們幾個,操持着家務,還要出工下地掙幾個工分。我們家在貧困中艱難度日。我們一家六口人擠在一間低矮的土坯房子里,幾個平方的堂屋容納不下一個灶台,每次做飯,母親就在堂屋的地上支兩塊磚,架上鐵鍋,一頓飯便在煙霧繚繞中做成了,而我們卻依然吃得那麼香甜。好在父親是打漁的,每天我們都能吃上新鮮的魚,而且父親總要揀最大的魚留給自己家吃,相比之下,我們比其他家的孩子有口福了。

  父親每天傍晚出去打漁,第二天清晨回來,日復一日。我們最怕的是颳風打雷的惡劣天氣,生怕父親在颳風打雷的時候沒有上岸,總是膽顫心驚的。有一個晚上天氣突變,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地肆虐了一整夜。我在半夜被雷聲驚醒,抬眼看見昏暗的煤油燈下,母親坐在床邊,雙手合十,兩眼盯着窗外,看着一道道刺眼的閃電劃過窗欞,照亮了屋內,爆裂般的雷聲震耳欲聾,母親嘴裡不停地祈禱着。我也坐起來,依在母親身邊,學着母親的樣子禱告着,內心充滿了惶恐與不安。不知什麼時候我睡著了,等我醒來時天已大亮,雨依舊在下,只是比昨晚小多了。母親正忙碌着為我們做早飯,兩眼布滿了血絲,我知道母親一夜未眠。我們正準備吃飯的時候,家門口光線忽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前,父親回來了!父親挑着沉重的擔子,想必昨夜收穫不小,扁擔都壓彎了。母親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幫父親卸下擔子,一股濃重的魚腥味很快便瀰漫在整個屋子裡。母親長吁了一口氣,笑着說:“阿彌陀佛,總算平安到家了!”父親卻不以為然,說:“我在下雨前早就到岸上了。”轉身洗漱一番,吃起早飯來,邊吃着邊對母親說:“挑些大的、孩子們喜歡吃的魚留下來,其它的統統拿去賣了!”母親挑了兩條大魚,躊躇着是否該留小點的魚,畢竟大魚能多換倆錢哪,但又怕父親生氣,還是將大魚揀了出來,其它的魚倒進大籃子里,顧不上吃早飯,挎起籃子就去趕早集了。

  我小時候身體很羸弱,經常生病。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倒,肩關節脫臼,疼痛難忍,那時候的農村沒有什麼正規醫生,父親聽別人介紹,要帶我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去找醫生正骨。父親把我騎跨在他的脖子上,步行幾十里去找醫生。我在父親的肩上,雖然疼痛,心裡卻是暖烘烘的,說不出的幸福。一路上父親很少言語,偶爾問我是否要喝水,如果我要喝水,他便從兜里拿出從家裡帶好的一杯水遞給我。醫生為我正骨時,我疼得直冒汗,忍不住大哭,父親這時也不知所措,一個勁地說:“不哭,不哭,馬上就好了。”關節回位了,不再那樣疼痛了。父親謝過醫生,依舊小心奕奕地把我騎跨在他的脖子上,一路步行回到家裡。

  到了我姐姐該上學的年齡了,學校的老師專門上我家來,對我父母說帶姐姐去報名上學。我聽了很新奇,不知上學是咋回事,於是哭鬧着也要去上學,可那老師說我還不夠上學的年齡,學校不給報名,我哭鬧得更厲害了。父親當時沒說什麼,跟隨那老師去了學校。父親回來后對我說:“明天跟你姐一塊去上學。”我不知道父親是怎樣與學校交涉的,總之我可以上學啦!我與姐姐同桌,兩人共一個書包、一套書本。雖然我年紀小,可我卻一直比姐姐成績好。

  那時還是計劃經濟時代,凡要買什麼東西都得憑票購買,後來漸漸放開了,有些東西可以拿錢直接買了。有一回我們小鎮十字路口那家商店在敞開賣學生用品,門口人山人海擠成一團,都是家長在為孩子搶購學習用品。我也在街口徘徊,看到別的同學手裡拿着剛買的橡皮、鉛筆之類的東西,很是羨慕,我自己手裡也有五分錢,那可以買一塊大的橡皮呀,可人那麼多,我肯定擠不上前的。我只好遠遠地在邊上望着,無可奈何。突然間我發現父親也在街口,他也看見我了,便來到我身邊,問道:“你要買什麼?”我展開手心裡的五分錢,怯怯地說:“我想買一塊大橡皮。”父親轉身朝人群中擠去,很快就找不見父親了。我踮起腳尖努力尋找父親,一直沒看到父親在哪。很久,我還在張望,父親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身邊,把手裡一大把東西遞給我。我一看,嗬,有兩塊帶着香味的大橡皮,有幾支滿是花紋的鉛筆,還有兩本精美的作業本呢!這是我看到的最精美、最漂亮的東西呀!我將這些放進書包里,興奮地向學校跑去,拿到班上向同學炫耀去了。

  十來歲的時候正是好奇好動的年齡,我總是帶着弟弟一塊到處瘋玩,什麼捉迷藏呀,上樹摘桑果呀,逮知了呀……每逢假日我們便整日不着家,到吃飯的時候才滿頭大汗、灰頭土臉地回來。夏天天熱,我們也不怕曬,照樣玩得不亦樂乎。我們知道父母都出去做事了,到傍晚時,兄弟倆就偷偷地到小池塘里去亂撲騰,學游泳。玩夠后,倆人趕緊回家洗澡換衣,父母回來也不會發現的。有一次兄弟倆在池塘里撲騰忘了時間,被父親逮個正着,我們趕緊上岸,跟在父親身後戰戰兢兢地回家。到了家裡,父親一臉陰沉,呵斥着要我們兄弟罰跪。我們從沒見過父親如此發威,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差尿褲子了。這時母親已到家了,看着濕漉漉的縮瑟的我們,笑了,對父親說:“別嚇着孩子,說說也就行了,叫他們下次不要去玩水。”轉而又嗔怪父親說,“你水性好,也該教孩子們游泳呀,學會游泳不是很好么?”“你懂啥?淹死的都是會水的!”父親回一句,便在一旁抽煙,不再說話。是啊,父親水性好是人盡皆知的,長期與水打交道,水性定不差的。後來,我們跟母親說想學會游泳,得到母親的支持,父親也不再反對我們,只是說要大人在家的時候,到屋旁的水塘里學游泳,並且要帶上家裡裝水用的塑料壺。彷彿得到了聖旨般,我們興奮得不得了,每天下午只要父親或母親在家,我們都會先說一聲,便飛跑到水塘里去撲騰了。慢慢地我們都會游泳了,游累了還能浮在水面上不動,靜靜休息。不過,好幾次我瞥見父親站在屋拐角處向水塘張望。

  我們兄弟倆在父親的威嚴中一天天長大,後來考上大學,又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弟弟在北京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待遇豐厚,生活穩定;我則在縣城工作。後來聽母親說,在我們上中學時,曾經有人勸父親將我們停止念書,家裡那麼窮困,應該讓我們出來賺錢,可父親回答他們說:“窮是我這輩的,我不能讓孩子們跟着我受窮啊,他們有他們的前程。”所以父親還是堅持下來。好在我們兄弟“出息”了,有了工作,這是父親最為驕傲的資本,父親在人前人後便有了底氣。我因為工作原因,極少回家看望父母,有時到家門口檢查工作也沒時間回家,心中總有些許歉意。不過父母沒有責怪我們的意思,說是只要我們好好工作,生活穩定,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其實我知道,父母現在年歲已高,父親滿口的牙全掉光了,還配了假牙,不再那麼威武了,他們肯定希望我們常能回家看看,親人離久了,思念更迫切,所以我總要擠出時間回家看望他們。

  每次回到家裡,父親依然沒有什麼話語,但我總能從他的眼神里讀出慈愛來。晚餐總是很豐盛,我和父親對飲幾杯小酒,嘮嘮家常。幾杯酒下肚,父親的話漸漸多起來,告訴我要如何做好工作,如何搞好人際關係,他所打的比方儘是他當年的輝煌。晚上我陪父親同榻,我還是要找些話題與父親交談,他都只回答一兩句而已。我這麼大的人還保留着少時晚上愛蹬被子的壞毛病,只要稍微有點熱,我就會蹬掉身上蓋着的被子。一個冬天的夜裡,我與父親同榻而眠,到半夜我感到寒冷,就極力蜷縮身體,朦朧中父親為我蓋被子,頓時渾身溫暖起來。我醒了,父親還在為我掖被角,我沒支聲,心中一股暖流涌動,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父親雖然話語不多,總是一臉嚴肅,可是他將他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們。在最困難的時候,他默默承受着生活的壓力,而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孩子們身上,關注着我們的成長,呵護着我們的生活和健康,在無言中傳達着無盡的父愛……

  願父母永遠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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