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往事迷蹤之走向遠方

　　追尋——往事迷蹤之走向遠方

　　因為我攝技的愚拙，實在有些不可救藥，便請導師領個道，可是人家臨時有事卻來不了。我想，她可以負我的邀約，但我決不可以負大自然的約，更何況我已好幾天沒有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啦，於是我就獨自走向遠方……

　　還是十幾年前，我曾經一個人孤獨地徘徊在這裡。那時節，樹蒼翠得似乎滴下綠水來，這很自然的讓我聯想到，我曾經在泥土裡發掘的銀質的滴水觀音。我撫摸着蒼翠的樹梢，一邊暗自思忖：這是一場怎樣的風暴哇？！儘管大校長安慰我，說多處中學都缺優秀的語文教師，而我又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彷彿我被賦予一種虛擬的光榮——無限的光榮。然而我卻無論如何無法承受與孩子骨肉分離的巨大傷痛。我從不敢責備命運，因為我確信以我的罪責，活着大概就是一種幸運，倘讓我為有為者去死，只要死得其所，我都甘之如飴，視死如歸。可我實在無法承受，被打着正義的旗號逼迫的恥辱與裁定。望着通往八家子的大路，我茫然四顧……順着田壟悄然的向前走着，內心撕肝裂膽般的疼痛，儘管在綠蔭環繞的田野里，也呼吸着清新的空氣，卻有一種被阻滯的惆悵。我近乎藐視自己起來，匆匆的步履，消耗着我旺盛的體能，我不知所終的走來走去，內心深處，掩藏着一股不知名的意氣，我下意識地逼迫自己，不停地走着，彷彿一旦停下來，我就會因喪失力度而死去……

　　遠處的樹，近處的樹，似乎都散發著少有的靈明，我隱約間，感受着一種來自上蒼的呼喚：一個人真正能夠擁有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一個人真正可以失去的東西，又該是什麼？！我停留在一棵很蒼老很茂盛的大樹下，凝聚我早已發散的思維，近乎逼債似的向自己發難。

　　其實，細想來，也許人生真的實在沒有什麼，只不過是我在一忽間無法適應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是一棵十分健壯的大樹，足以撐起頭上的青天，在它深藏不露的根系，一定是一個很龐大的帝國。我一邊欣賞這棵樹的葳蕤，一邊回想，被父親翻蓋房子時，鋸掉的大樹，我們在合力摳挖樹根時，那絲絲縷縷的根須，和地面以上的枝繁葉茂是那麼的相映成趣，簡直是一派森嚴、一派繁盛！

　　回想，栽種這一批樹時，我才幾歲。我每天習慣性地去看看，順便澆些水，有時還偷偷地搖晃一兩下，顯示友好與親昵，倘若被母親發現還是要遭到重責的。即使那樣，也還要偷偷搖晃兩三下，只不過是力道小了些。真不知道是童心無邪還是愚頑不冥，我對大人們危言聳聽的話，總是大不以為然，彷彿大人只會嚇唬小孩子。在我的記憶中，禁令總是多於暢行，家長和老師主管們從不倡導提議該做些什麼，卻總是橫扒豎擋地阻攔所做的什麼。即使是擁護的事情，也要附加一些苛刻的條件，限制孩子的自由，沒等做上呢，就多少個不許，讓人覺得彷彿是在被干涉中去服苦役，自己一點自由發揮的空間也不復存在，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做事應有的樂趣與快感，以至於喜歡自主的孩子就被說成離經叛道，佞種啊、任性啊、乖張呀的等等桂冠，不一而足鋪天蓋地般的湧來。

　　彼時彼刻，我倒真想變作一棵小樹，讓風來搖動我，讓雨來吹打我，讓不懂事的孩子的手來晃動我……如果我是樹的主人，我也絕不限令他人以任何方式與樹友好！因為我清楚，在人力以外有更浩茫、更寬闊、更神秘的所在，潛伏着我們人類無法限定和駕馭的一種大能，它在以自然和本能的方式潛滋暗長着，匡定着物性、匡定着人生、匡定着宇宙。而我與人最大的分歧，不就在許多人生的理念上么？！除此之外，我不應有一個私敵。我想着想着，胡亂的思維，讓我一忽天上一忽人間……那一天，我在樹下度過了不尋常的一天，我思維的足跡似乎可以覆蓋整個赤道的感覺！

　　今天，又是我一個人，在十幾年前徘徊的土地上，悵然怡然地走來走去。這裡的變化真的很大，我深情撫摸過的大樹們早已被伐掉，代之而起的是一批新秀，那龐大的生力軍，更突顯了土地的神奇。土地與森林是可更新資源的概念，終於從課本上走出來，帶着春的溫潤、春的豪邁！一種貫通古今的人文氣息，在無遮無攔的天宇下熠熠生輝，我被眼前的大好河山所折服，驚訝地發出一聲聲讚歎！

　　哦，我的鄉情，我的土地，我的親人！多年以前，你曾撫慰遊子傷感的心情，如今，你又賦予過客燃燒的清醒。我該怎樣化解內心的感動與澄明？！我只有把這恢弘收入我的眼底，聚焦在我的心底……讓莊嚴的影像見證我的存在，圖騰我的心清！

　　（2012年3月12日晚初稿3月15日晨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