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銜來的春天

　　在湛藍的半空飄浮着幾片潔白的雲朵，白雲下，幾個黑色的小點在上下翻飛、橫空掠過，仔細看來，原來那是幾隻在半空中嬉戲追逐、捕食昆蟲的小燕子！

　　我幡然意識到：春天真的來到了！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來這裡。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

　　望着自由嬉戲的小燕子，一首傳唱了幾代人的《小燕子》在耳畔悠然響起，熟悉而又親切的旋律漸漸地沸騰起來，飄向了半空之中……

　　“燕子家家入，楊花處處飛。”

　　燕子北飛揭春幕，楊花柳絮和春來。春天來了，它在不經意間悄然而至。伴隨着煦煦的春風，回到了它闊別的故鄉。

　　燕子歸來，是為了在北方這個溫馨的家裡，完成它一年一度的產卵育子的階段。“秋去春還雙燕子，願銜楊花入窠里。”燕子回到故鄉，回到它曾經的那個家，銜來濕潤的春泥，立刻修復了原來的舊居，開始了新的生活。

　　小的時候，我清楚地記得：爺爺家土窯洞里的牆壁上就壘着一個燕子窩，那是爺爺有意在牆壁上釘了兩個小木樁，然後用麻線在上面纏出了一個平面。聰明的燕子似乎很懂得爺爺的心思，馬上在外邊銜來了柴草和濕泥，很快就壘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小窩。於是，我便每天都能看到兩隻忙碌的小燕子從爺爺家窯洞的窗戶里矯捷的飛進飛出。直到後來，我才弄明白，陝北窯洞的門窗頂部為什麼會有一個拳頭大的小圓洞：原來是為小燕子出入方便而特意留下來的。僅此就可以看出，人們對燕子的感情是多麼的真實啊！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通常雙雙飛出飛入的燕子，有一隻卻趴在窩裡整天都不出門了。我好奇地問奶奶，奶奶告訴我說：那是燕子在孵蛋呢！

　　哈哈！有意思！燕子也會孵蛋？我一直以為只有老母雞才會趴在窩裡孵蛋呢！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燕子也趴在窩裡孵蛋。奶奶告訴我：天上飛的所有鳥類，幾乎都是靠孵蛋來繁衍後代的。並且，她還告訴我，如今家裡養的雞在亘古時期也是一種會飛的野雞，是人們經過長時間的馴化才漸漸地變成了現在的家雞。無意間，我從奶奶那裡又學到了一些點兒自然常識。

　　我小時侯好靜，常常獨自一個人坐在炕沿上，仰頭看着燕窩裡的燕子發獃。窩裡的雌燕子露出尖尖的頭，忽閃着兩隻黑豆般的眼睛也在緊緊地盯着我，似乎對我很警覺。時間長了，那隻雌燕也許是累了吧，慢慢地放鬆了對我的警惕，終於閉上眼睛睡了。

　　雄燕一刻也不閑着，整天飛進飛出。只見他一會兒一趟，每次飛回來的時候，嘴裡必定會銜着撲捉來的飛蛾或是昆蟲，站在窩沿上，嘴對嘴地餵食着雌燕，然後，一刻也不停留地飛走了。我知道，它一定是出去繼續尋找食物了，因為它也跟男人一樣，永遠擔著一份厚厚的責任！

　　不久，我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雌燕也不見了，隨即，燕窩裡便露出了四個尖尖的小腦袋，他們張着紅紅的小嘴，嘴唇邊有一圈黃色的乳唇，樣子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我驚喜地趕緊跑去告訴奶奶：小燕子孵出來啦！

　　當我跟奶奶提出要用小米喂小燕子的時候，奶奶“撲哧”一聲笑了：“傻孫子哎！小燕子不用人喂，它有爸爸媽媽喂呢！再說，燕子不吃糧食，它們吃的是昆蟲。所以，小燕子才跟我們人類是好朋友啊！”

　　聽了奶奶的話，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爺爺奶奶會讓小燕子住在自己家裡了。

　　小燕出生后，它們的爸爸媽媽就一刻也不停地出去覓食。四個可愛的小傢伙靜靜地趴在窩裡，等待着父母給它們回來送食物。當老燕出現的時候，四個乳燕就會伸長了脖子，張着大嘴嘰嘰喳喳地大叫起來，這時候，老燕就會嘴對嘴地把捕到的食物送進小燕子的嘴裡。然後愛憐地看看它們的孩子，繼續飛出去覓食了。

　　我發現，兩隻老燕喂四隻小燕，雖然它們是單獨回來餵食，但是從來就沒有重複餵過，好像是它們商量好了似地，總是按順序依次給小燕子餵食。這一點讓我感到很新奇，但始終也沒有弄明白它們是怎麼區分小燕子的，而且還分得那麼清楚？

　　日復一日，小燕子終於長大了，它們開始搖搖搖晃晃地攀上窩沿，試圖學着飛翔了。然而，畢竟羽毛還未豐滿，稍有不慎就會掉下來。這時候，爺爺奶奶就會把它們地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攀着梯子把它們送回窩裡。

　　沒幾天，小燕子們已經能飛了，雖然它們還飛不遠，但已經能飛到院子里的老槐樹上了。

　　終於有一天，老燕子帶着小燕子們飛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奶奶告訴我：燕子一旦“出了窩”就不會再住在家裡了！而是帶着它們的孩子住在了野外的懸崖縫裡，繼續對它們的孩子進行飛行和生存能力的訓練。

　　秋天來臨的時候，小燕子的羽毛豐滿了，翅膀也長硬了，老燕子就會帶着小燕子一塊兒飛到南方過冬去了。奶奶說：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它們還會再飛回來的，依然會住在咱們家。不過，那可能是它們孩子中的某一對兒，繼續生蛋、孵蛋、餵食，長大了還會飛走。這，就是它們的生活！

　　燕子飛走了，留給我心裡的是一絲淡淡的憂傷和莫名的惆悵。

　　燕子飛走了，可是春天的味道卻是越來越濃了。

　　桃花開，杏花香，梨花染春白；綠柳搖曳，楊花飄逸，漫山遍野鬧紅弄綠；蜂舞蝶繞，鶯歌燕語，一派明媚春光若人心醉！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我渴望來年再次見到熟知的小燕子，更渴望盎然明媚、和煦溫馨的春天……

　　作者陝北老農寫於2011年3月18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