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殘痕，沉默的宏道庵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小景
文/青楓
久聞牟定“邑東第一名勝”中峰山上宏道庵的盛名，卻苦於無熟識的嚮導隨行，私下免不了吁嘆成憾。
有史料記載：中峰山之東的古剎，名宏道庵。修建於宋代，康熙二年（1663年）重建，清咸同年成“破瓦頹垣”。光緒二十年（1894年），江南名僧輸道禪師率徒眾苦心經營40年重建而成，建有正殿、前樓、廂房、照壁，雕塑彩繪精美，是境內現存唯一古剎，雖然遭受了十年文化大革命“破四舊”的浩劫，加之多年無人管護，已經破敗不堪，但規模依然，仍有香火。
今年八月，因機緣巧合，應縣文聯文協之約，匆促之間欣然前往。
宏道庵，位於牟定縣城東，安樂鄉駐地東南六公里左右的中峰山叢林中。這裡的山還是一樣的山，和牟定幾大名山似乎沒有多少不同，只是山勢更其雄偉，絕峰更其聳峙。登其巔者，有一覽眾山小之感慨，更有雞鳴三縣之耳聞。
未到中峰山，山腳有個爛倒樹的地名卻在文友老黃不經意的介紹中，引發了我的興趣。“摁倒樹“？難道就是文史典籍中有記載、民間傳聞中有描述的彝族搶親習俗盛行的地方？在老黃淡淡的笑意中，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在其他文友的闡釋下，終於開懷，原來這地方不是“摁倒樹”，而是“爛倒樹”。顧名思義，就是這裡山高林茂、人跡罕至，因常年無人砍伐，林木成片爛掉而得名。由此可見中峰山絕非浪得虛名。
沿爛倒樹林木叢中新發掘的山間公路攀越而上，山腰已無路可循。下車稍作停頓，在熟知宏道庵方位的文友指引下，我們懷着新奇、探秘、興奮的心情上路了。
中峰山果非浪得虛名，一路上我們一行爬坡過坎，穿叢越林，逶迤而上，興緻頗高。密林叢中的野生雜菌似乎也迎合著我們閑時舒愜的心情，淡淡的清香夾雜着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不時撲鼻地吹來。興許是我們過於迷戀沿途美景的緣故吧？雖然有熟識路途的文友引路，然而我們終究還是在臨近山頂的莽莽叢林中迷路了。一陣疲態襲來，我們不得不稍作停頓。有體力強健的文友倒也不休息，或攀上高枝，極目四探，或爬上峰頂，登高遠眺，似乎也找尋不到宏道庵藏身的形跡。
文友憑着依稀的記憶，為我們指明了宏道庵的大致方位。宏道庵坐北朝南，依傍左右山勢的夾峙掩跡於高大的栲木櫟樹群中。難怪連曾經探訪過的文友也記憶模糊。我們經過二十多分鐘的艱辛攀爬，終於見到了神儀已久的宏道庵。
未進庵門，眼前的景象卻難免讓人心存狐疑：置身幾十級石階之上的庵門，竟然只有一米多寬，似乎只是普通人家院牆上打開的一方門洞。沒有石獅的映照，也沒有龍柱的輝飾，那真真實實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山門。我不由感慨歲月是一堵無形的牆，把逝去的時光無聲無息地圍困在那些滄桑匆促的過往中。曾經僧侶成群、香火繚繞、信徒絡繹、盛名遠播的一代邑東古剎，竟然也逃不出歲月之手無情的摧毀和暴虐。
進入寺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凌亂荒蕪的野草，欲毀未墜的朽柱和殘破成墟的院落，應該是幾十年無人拾掇打整的緣故。左右廂殿在風雨無情的吹打下已成廢墟，腐土猶存，記錄著僧眾曾經生活的痕迹。院中石階依舊在，只是多了一層厚厚的泥土，似乎印證着多年無人問津的尷尬。拾階而上，“圓通寶殿”前粗大筆直的木質廊柱前的石獅也了無生氣，彷彿在低聲向佛泣訴着上天的不公。灰塵遍地是，走廊上、窗欞上、楹聯上、佛台上，再無一塊乾淨清潔的地方。山牆破敗陳舊，腐土累積成堆，瓦片傾軋於地，樑柱剝蝕爆裂。好似一場空前浩劫下的殘破景象，再無傳聞中香火鼎盛、香客匯聚的輝煌。
莫名的悲哀中，靜心觀察每一塊牆壁，都能發現一幅美麗的壁畫，每一幅壁畫上都配着一個美麗的傳說。細心觀察每一塊瓦片，都能發現一幅精美的圖畫或者一句詩。那些鐫繪在牆壁上、瓦片上的“近水樓台先得月，角亢氐房心尾笑”，“自從結義為三有，道老終歸不解常”，“春風得意花千里，老松相伴在寒室”，“秋月楊輝桂一枝，向陽花木早逢春”的詩句如同一段段流金的歲月，傾訴着一個個美麗的故事。
宏道庵前殿的牆壁上，曾經的香客乘興留下的一首首打油詩，倒也為我們的宏道庵之行增添了些許的趣味。諸如“高山峻岭號中峰，萬丈古木似飛龍，遠近馳名真佛地，洞天隱藏老仙翁”的打油詩似在盛讚宏道庵與仙接緣的佛性；又如“心灰意懶走中峰，主人笑臉迎相送。興緻怡然別海雲，此番溫情勝家中”的打油詩好像述說僧侶的好客熱情；再如“高朗千里目，身處發峰中。鳥翠花千樹，古樓卧境容。善惡終有報，何不正中峰。佛光照四海，積德皆普渡”的打油詩則在勸誡來往的香客要行善積德。
宏道庵附近有一座衣缽石砌的佛塔，上有日月石刻雕紋為冠，下有青石鋪就的須彌為座，座前雕有花草紋飾。其造型精妙別緻、肅穆莊嚴。拭去塔上墓誌的灰塵，清晰可見隸書的“上輪下道大和尚之壽塔”字樣。我暗自慶幸十年浩劫下的宏道庵終究還是留下了如此一尊佛塔，既躲過了一場空前的劫難，又見證了歲月變遷的因果輪迴。
下山的時候，我們默言寡語，心情非一般的沉重，正如歷經幾百年滄桑的宏道庵：醉夢一場，終不過時間老人多作弄；殘痕一片，就只是幾世輪迴從頭說。
沉默的宏道庵啊！不知何時方能見你夢圓今生！
